第136章 頸癘(1 / 2)

古代小戶女 竹筍君 7429 字 9個月前

姑蘇素來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方,就是不怎麼受重視的婦舍也修建得十分寬闊,光是後院就有南水縣的兩個大。

雖然裡頭躺著的也是窮娘,但環境不知比南水縣的娘子們好了多少,莫娘子剛給一位娘子接完生,看著高高瘦瘦的魚姐兒就笑:“小張大夫果然跟知府中的一樣年少有為。”

張知魚兩輩子加起來學醫的時候已經太長了,這話聽著便有些虧心,道:“都是沾了保和堂的先生們的光,我也是這兩年才被許開藥的。”

莫娘子見她一點不張揚,心裡便有些滿意,又看魚姐兒年紀小,隻做自個兒的小妹似的,笑著帶她認識院子裡的穩婆。

有些娘子知道魚姐兒是七品官,膝蓋就有些軟。

莫娘子見狀才想起來,她並不是普通的大夫,便有些猶豫要不要再補個禮。

張知魚心思靈敏,就笑:“大家在一起總這麼規矩,有什麼意思?我年紀小,娘也不讓我受禮,說菩薩看了要怪罪,大家還叫我魚姐兒就成了。”

莫娘子見她神色不似作偽,這才點頭應下,等見過了所有人,莫娘子便拿眼看她。

張知魚道:“我是來做大夫的,彆的先前怎麼樣還是怎麼樣,若有什麼要緊的事,莫娘子再來找我就好了。”她雖有了官職,但也不可能大包大攬,這也太招人恨了。

莫娘子臉色果然又好了幾分,叫大夥兒繼續忙自己的,又給魚姐兒挪了間寬闊的大屋子,讓她在裡頭坐診。

整個姑蘇隻有這麼一個婦舍,裡頭的等著生孩子的娘子實在太多,但要生的都不往她這裡來。

誠然張知魚聲名在外,但人是感情動物,不是出了事,還是習慣找自己熟悉的大夫和穩婆,熟悉的人總是用著更貼心更放心。

但姑蘇人口稠密,婦舍的穩婆隻有這麼多,其他不那麼急的孕婦很快就被莫娘子分到了魚姐兒這頭。

張知魚挨個給她們把脈摸肚子,又教了些正胎位的操,身子骨虛弱的便挨個給她們紮。

婦舍的穩婆在一旁看著,見她果然是做慣了事的熟手,逐漸也放下心來忙自己的去了。

紮針的娘子感覺身上漸漸有了力氣,看著她便歎道:“要是小張大夫能一直留在姑蘇就好了,這樣以後我們真要瞧病也就能有個去處了。”

女子行醫艱難,姑蘇城裡醫術最好的女娘就是莫娘子,她的祖父便是大夫,隻是莫娘子是出嫁的女兒,再不可能傳了這門手藝,現在給大家看病,也隻是靠著聽來的一星半點,大部分時候她給的方子都不會有什麼效果,

但很多娘子都是自己做大夫,覺得是什麼病,就想辦法自己治治,自從莫娘子來了婦舍,大家還能有個主心骨來問問,所以就算沒什麼用,大家依然很喜歡莫娘子。

也是因為她,姑蘇的婦舍才有這麼多沒懷孕的婦人——她們都是身上有疾,但又看不起病的苦命人。

張知魚歎了口氣,一下就明白了莫娘子的小心思,這是打著她來的主意,想讓這些娘子瞧瞧病。

張知魚想想道:“你們先排隊,不著急的改日再來。”

娘子們風裡來雨裡去,最能捕捉的就是人的情緒,一聽她的話就知道,小張大夫這是願意給大家看病,一時心情都有些激動起來。

雖然民間惡婦的故事很多,但更多的還是互相諒解的普通人,很快紛雜的隊伍就成了一列,站在張知魚麵前的,隻是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娘子,肚皮已經鼓了起來,約莫有五六月的樣子。

大熱的天,嫻娘脖子上還纏著布,張知魚便將她領到屏風後頭瞧。

嫻娘看著張知魚,緊張地道:“我頸子上這兩年生了腫塊,很難看。”

“醫好了不就好看了?”張知魚手下不停,揭開她頸子上的布,便見著裡頭有十幾個腫塊,好些都潰爛了,皺眉道:“你底子不好又勞累太過,病就容易趁虛而入,往後好了千萬要注意修養,萬事都沒有命重要。”

嫻娘緊著聲問:“我還能好?”

張知魚打開自己的藥箱,取了藥膏給她抹上,道:“不要怕,頸癘生得醜陋卻不是絕症,隻要取出病灶後,每天這個時候來婦舍找我,紮上半月針就能好了。”說完又去摸她的肚子,笑道:“胎位還正,就是孩子弱了些,等過兩日補身丸到了,吃上幾月也能大好。”

談話間,頸子上又湧出膿水,跟著張知魚進來的穩婆麵上都有些發白,往後退了好幾步。

張知魚眉頭都沒皺一下,讓人取了清水擦乾淨她頸子上的汙漬,又拿銀針輕輕刺入翳風、肩井、天井、肘尖幾個穴位,還問她:“疼不疼,熱不熱?”

“熱的、熱的。”嫻娘慢慢的便覺得頸子上熱得厲害。

聞訊而來的莫娘子就見嫻娘頸子上不停地往外湧出膿血,張知魚用帕子擦乾淨後,便從中間用小刀取出找小指甲蓋長的病根,道:“這根還沒我想的長,取出來估計要不了半月就能好全。”

穩婆還能穩得主,又瞧著渣鬥的婦人見著便衝出去吐了起來。

嫻娘聞到自己頸子上難聞的味道,羞得滿臉通紅。

張知魚看著她問:“這麼痛嗎?我再給你紮兩針?”

“我不疼。”嫻娘連連擺手,看著魚姐兒純淨的眼睛,眼眶漸漸濕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讓自己痛苦了兩年的病就這樣好了,不由呆呆地問:“小張大夫不是隻能治婦人病麼?”

張知魚解釋道:“那倒不是,隻是娘子們都習慣找我,男人們能找的大夫又太多最後才傳成這樣,實際上保和堂的大夫們教了我不少,往後你們身上有什麼不舒服也可以來找我,我師父多,我治不了還有他們能治,隻要不是絕症總能治好的。”

嫻娘連連點頭,暈暈乎乎地走到家裡了才忽然反應過來——從此她就是正常的人了。

正在吃肉絲麵的丈夫見著嫻娘便心中嫌惡,背過身還跟著老娘一塊兒吃飯。

嫻娘已經習以為常,自己揭開鍋重煮了一碗白水麵,坐在床上吃淨了。

在自己生病的時候嫻娘沒有哭,但今日好了起來,那些久違的傷痛卻一起湧上心頭,嫻娘想著魚姐兒的話,眼睛亮亮的——這這人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

這頭張知魚一直忙到天色將晚,等人走完了,方跟莫娘子道:“我想在蘇州開幾日義診,專看娘子們的病。”

莫娘子心底動容,這也是她盼著想做的事,隻是婦舍並沒有這麼多銀子可以供她們使用。

想到南水縣的那一吊錢,張知魚有了不詳的預感,道:“還有多少?”

莫娘子估計了一下,道:“今年的錢隻剩一百兩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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