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抿唇,笑得漫不經心。
而後在蘇葉丹期待的眼神中堅定搖了搖頭,臉上的淺笑也跟著冷淡下來。
“不換。”
蘇葉丹怔愣住,不可思議的看著江糖。
“為,為什麼?”
她想不通,薑糖能對當時是陌生人的她見義勇為,為什麼在兩人成為朋友後,反倒……不那麼善良了呢?難道,這才是她的本來麵目嗎?她當初幫自己莫非是提前知道爸爸是紡織廠的副廠長,所以才……?
“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不是就該互相照顧嗎?薑糖,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現實的人。”
先經曆了繼姐的陷害和竹馬的背叛,又遭遇了親人的放棄,如今剛剛交到的朋友還暴露出冷血無情的一麵,蘇葉丹覺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對。
她吸了吸鼻子。
小嘴扁著,差點飆淚,可她更怕被人看笑話,倔強地將淚意憋了回去,隻委屈巴巴地瞪著江糖,執拗地想從江糖嘴裡得到答案。
江糖挑眉,隻覺得好笑。
她原以為蘇葉丹是開朗、堅韌的小太陽呢,沒想到就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被家裡寵大的嬌公主嘛。
並且,也並不像她說的那樣笨拙不會討好人。
相反,她很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可愛、天真、欺騙性極強的外貌,能在短時間內很快接近彆人,跟對方混熟絡。再在恰當的時機說出自己的難處,並且用“你是救我於水火的大好人”的眼神看著你……
換個麵皮薄點的,拒絕的話確實難以出口。
能把這樣一個圓滑的人擠兌下鄉,而中作為背景板存在的蘇美華,她在現實中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江糖竟生出了一絲興趣。
她抽回胳膊,認真道:“朋友二字對你來說,似乎太輕易了點。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們並不熟悉,至少目前算不上朋友。”
說完江糖不顧蘇葉丹乍然變得雪白的臉色,又嚴肅臉說道:“蘇同學,作為校友我必須提醒你,咱們知青就是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主席說過,青年是國家的未來,青年學生一定要有迎難而上的精神,若是挑挑揀揀,遇難就退,不如一開始就彆報名。我相信,咱們坐在車上的人,都願意為國拋頭顱、灑熱血、付出一生青春!”
江糖麵容肅穆,目光虔誠,話說得那叫一個正氣凜然。
霎時,身上仿佛自帶聖光,blingbling的,閃得同車眾人一陣心神恍惚。
她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鬥車。大夥兒聽罷,不免熱血沸騰,渾身充滿了責任感、使命感。
離家的愁苦霎時變淡了,浮現在眼前的是無限的憧憬。
本來覺得江糖不近人情的人也忍不住暗暗點頭,抬頭挺胸。
轉頭不讚同地看著蘇葉丹。
“這位同學說得對。讀主席的書,聽主席的話,做主席的接班人!享樂主義不可取。”
“對,咱們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不能給主席丟臉,農村是一片廣闊的天地,到那裡去一定會大有作為!”
“……”
蘇葉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想跟人換一換下鄉地點罷了,便被這些人扣了一頂享樂主義帽子,當即臉色大變,連連擺手:“……我,我沒有,我隻是……”
認不認錯,都已經在同行知青心裡留下了不上進的印象。
蘇葉丹又氣又急,長睫毛遮住眼底對江糖的埋怨:“是我一時想岔了。”
她聲音低落,低垂著腦袋,雙肩微微顫抖。
大夥兒見狀,麵麵相覷後收了聲,不好再說什麼風涼話。隻不過蘇葉丹思想不進步又吃不得苦的形象終究在眾人心裡留下了淺淺的印跡。
而另一邊,江糖自作主張下鄉的消息猶如炸|彈,將薑家人炸了個人仰馬翻。
“老大媳婦兒,你是開玩笑的吧?三丫頭悶聲不出氣的,能乾出這麼膽大包天的事兒?你少在這兒上眼藥。”李鐘秀嗤了一聲,根本沒當回事。
她偏心,讓她在兒子和女兒之間選,毫無疑問李鐘秀選兒子。
但女兒和兒媳?
女兒再不討喜也是自家人,至於兒媳婦?那是外人。
她一到家,見家裡唯一那輛自行車大喇喇地停在院門口,李鐘秀哎喲了一聲,趕緊將車推到偏廈雨棚下停好。
開始對付紅罵罵咧咧:“買車錢是我家寶珍出的,彆以為說是彩禮,就真當你自個兒的了。讓你騎就不錯了,騎完你得放妥當吧,擱院門口也不怕賊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