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這一覺睡得沉,錯過了午飯直接睡到了傍晚。
木格子窗上糊了報紙,夕陽的餘暉溫柔地透進屋子裡,江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半夢半醒間瞥到床腳有一道黑影,她驚了一下,倏地睜大眼。
“哼。”
是謝小蘭啊。
謝小蘭情緒不高,胸口憋著一團火。
他們跟著老知青忙活了一下午,薑糖倒好,一個人在房裡睡得跟死豬似的。有心想諷刺兩句吧,想到蘇葉丹脖子上那道泛青的手印,她又心有餘悸。
這就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瘋子。
“我們在地裡割了一下午油菜,你好歹幫著把飯做了,讓大家夥回來吃頓熱乎的吧。”才乾了一下午,謝小蘭已經撐不住了。
她瞧彆人邊乾活邊聊天便以為這是一件輕鬆的事,誰料到這一起身,一彎腰,一次兩次尚好,重複一下午後,她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渾身又酸又軟,腰酸背痛。
背脊稍微打直一點,就能聽到脊椎“哢噠”的聲音。
都怪蘇葉丹,裝傻賣乖個什麼勁,說這樣可以拉近跟老知青之間的距離。
一口一個她們初來乍到,對光明村不熟悉,不知道哪些人能接觸哪些人不能招惹。還說,如果老知青能指點幾句,或許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謝小蘭心思浮動,但也沒拿定主意。
蘇葉丹已經屁顛屁顛追到地裡了。
這咋整?
他們要是不跟著過去幫忙,豈不是就讓她一個人表現了?還顯得他們不團結,不如蘇葉丹會做人呢。
江糖不清楚裡頭有這麼一出內情,她雖是個嫉惡如仇的中年憤青,脾氣卻對事不對人。即便不喜歡謝小蘭的脾氣作派,也不會徹徹底底否定對方,成天跟人鬥得烏雞眼似的。
一個人的頭腦、她的技藝、她的心靈,若不善加利用,都將隨著時間的流失而變得遲鈍,腐朽,甚至死亡。
不管在哪個年代,江糖從沒打算將時間浪費在與人勾心鬥角上。
鬥來鬥去完全不適合她,對她也毫無意義。
所以,聽了謝小蘭若有似無的抱怨,江糖十分坦然地說道:“嗯,抱歉啊。你先歇一會兒吧,我去做晚飯。”
謝小蘭瞳孔霎時放大:“……”
這麼好說話?
“你,你不對勁。”她蹦起身,趕緊離江糖老遠老遠,像是受驚的小動物,汗毛直立緊緊貼在門板上:“薑糖,你……你想乾什麼?算了算了,我去做飯。”
說完慌慌張張跑了,搞得好像背後有惡鬼在攆她。
江糖呆了呆,隻覺啼笑皆非。
她當她是什麼啊?妖魔鬼怪嗎,還是準備暗殺她的變態?
心平氣和跟她說話,她倒是不習慣了,抖M吧……
知青點的老知青對江糖他們這批新知青不算特彆熱情,但態度也還好,有問必答。
讓江糖感到奇怪的是,尹秀眉似乎……對她格外感興趣,比起蘇葉丹和謝小蘭,她更愛找她聊天。
閒聊時又總是不經意間問起江糖下鄉的原因。
江糖無比確定,原身跟尹秀眉沒有任何交集。
尹秀眉老家就在蘇省省城,而原身在幾百公裡之外的紅星鎮。
按照書中劇情,原身一輩子沒踏出西南,嫁給王明華後就老老實實在家帶孩子,伺候公婆。等王明華跑路沿海,她肩負起全家人的開銷,前期找了份掃大街的活,回家就接私活替人縫縫補補,後來偶遇高中同學,被介紹到省城給人做了保姆。
她一輩子沒到過蘇省這麼遠的地方。
原身既然沒有下鄉,那不管是尹秀眉還是吳芳,書中根本沒有提及一字半句。
那,尹秀眉這是……?
或許,是她敏感了吧。
江糖想不明白,便暫時將疑惑按捺回去,試探道:“我聽大隊長說,村裡接收的知青不少。他們選擇深耕農村,在這裡生兒育女,看來村民跟咱知青相處得好,親如一家啊……”
尹秀眉表情僵了一瞬。
迅速閃過厭惡、痛恨。
摘菜的手下意識重了幾分,有點顧左右而言其他:“嗯,都挺好的。菜洗一洗,就能下鍋了,我先端去灶房。”
江糖瞥見被摘禿了的青頭菜,眸色深了深。
再看尹秀眉明顯慌亂急切的背影,她忍不住蹙眉,難道光明村是麵子亮堂,裡子爛?
等飯做好,許庚他們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