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居高臨下睨著謝小蘭:“不是罵人醜,就可以掩飾自己的醜。我想啐你,還怕玷汙了我的唾沫。你最好打消那個念頭,否則,你以為我會包庇你或者視而不見嗎?謝小蘭,你會在彆人出局前,提前出局。”
“!!!”
謝小蘭的臉瞬間變得蒼白,手腳冰涼。
她是認真的!!!
她大意了,她錯估了薑糖的心態。
她目眥欲裂瞪著江糖:“賤人,我好心拉你一把,你居然威脅我。”
“行啊,去舉報我啊,可你拿什麼理由舉報呢?你要舉報我偷聽她們倆吵嘴?哈哈哈哈,薑糖,你沒證據。”
謝小蘭看著她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
連表麵上的和平也不維持了。
江糖:“有些事,不需要證據。當事人信了就行。”
她們不是法官,也不是來斷案的,需要什麼確鑿的物證人證嗎?
用不著。
謝小蘭聽到這話,心裡‘咯噔’了一下,眼睛死死盯著薑糖。
她會告訴尹秀眉她們嗎?
應該不會的,說了對她有什麼好處,萬一尹秀眉不信,反倒懷疑薑糖自個兒呢?她肯定是在恐嚇自己。
想到這兒,謝小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我隻是想回城,有錯嗎?”
“沒有錯,但你不該存了毀彆人一生的心思。”江糖背對著她,話音落下,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江糖其實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清楚一個時代的悲劇,跟親曆時代的傷痕烙下獨特的時代基因,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如今,她不是旁觀者,而是這段曆史的參與者。
她清楚兩年後高考會重啟,緊接著新政策允許知青們回城。
但同時,城裡工作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考上大學,滿懷期待回城的知青除了接班頂崗,再難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到了那時,他們才幡然醒悟,在滾滾曆史洪流中,其實自己早已被故土拋棄了。
沒有穩定工作,沒有房子,大批湧回城市的知青成了見天在街上溜躂的盲流。
城裡的不安定因素大大增加,緊接著八十年代的嚴打期來了。
回城好嗎?
其實是好的。
但又不是對每一個人都好。
可這些話,江糖沒法說。說了,人家也當天方夜譚,肯定覺得她瘋了。
人心煩意亂時要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擺脫這種情緒呢?
必須是工作。
之前的拖拉機手走了後,就隻有林大柱開過。那會兒正是下秧苗的時間,車鬥裡放過秧苗留下不少泥漿,包括車輪裡也卡滿了泥,後來丟在大隊部倉庫也沒人記得清理。
就這麼放了個把月,泥漿變得又乾又硬。
符橫雲到縣裡接他們那天,車子就是這個邋遢樣,當時謝小蘭還當著他麵諷刺他不講究。
其實江糖也覺得挺臟的,不過她憋著沒說。
江糖有輕微潔癖和強迫症,前兩天忙著彆的事,沒來得及打理。這會兒逮著功夫,便趕緊來伺候她的大寶貝了。
符橫雲過來時,江糖將車身上的泥塊清理得差不多了,拖拉機四周濕噠噠的,她費勁地拎著一大桶水,一步一步像蝸牛般慢慢往這邊挪。
符橫雲幾個大步向前,瞥了一眼滿滿當當的木桶,順手從江糖手裡接過去,“沒那麼大勁兒就彆打太滿,逞什麼強?”
陳叔還擔心小知青偷懶呢。
照他看,這也太勤快了一點。拖拉機拉的是地裡的東西,泥啊草渣子那是天天得沾上,誰還伺候得這麼精細。符橫雲看江糖這樣子,怕是要把它弄得鋥亮鋥亮才滿意。
“差不多就得了,拉糧食的你費那麼大工夫做啥?”
江糖錘了錘後腰,酸得厲害,還是運動量不夠。聽見這話沒好氣地“哼”了聲:“就是因為你們不注意保養,它折損才這麼厲害。而且,光用來拉糧,這叫浪費資源。這拖拉機功能可強了,換上不同的配件能乾不同的活兒,犁地插秧開溝……就沒有不行的。”
“對了,彆的配件呢?倉庫裡咋沒有?”
符橫雲正擔心她把小身板給累壞了,一麵驕傲自己看上的媳婦是那麼與眾不同,一麵又心疼壞了。
正糾結呢,江糖就說了這麼有一番話,他腦子裡那點兒旖旎溫情頓時飄到九霄雲外了。
她還真的懂。
符橫雲勾唇,語氣慢悠悠地,顯得落拓不羈,又好像帶著調侃:“唷,薑知青,挺厲害啊。那你得說說,還需要什麼,我跟大隊長說,讓他去農機站領。咱們隊裡光用它拉糧食、拉人了,這麼說確實沒物儘其用,實在浪費。不過,薑知青,彆的用途隊裡也沒人會使,你會操作嗎?”
江糖真不會。
她當初接觸的手搖拖拉機不是這個版本的,知道這麼回事,也是彆人誇拖拉機功能無敵時順便科普了相關知識。
後來拖拉機又升級了好幾次,都不用手搖變全自動了,就跟汽車一樣。
她眨了眨眼,搖頭:“我沒試過,但農機站那邊應該有人能教一教。”
符橫雲心裡的懷疑更重了。
沒親眼見過,卻能說得頭頭是道,莫非……?
他內心煎熬得厲害,心想自己頭一回對一個姑娘心生好感,老天不會開這麼大的玩笑吧?但又忍不住去想,萬一呢?
如果她身份是假的,如果她真是彆人培養的棋子……那就意味著,之前搜集到的情報是正確的,龍溫山裡當真混了人進去。
龍溫山就在不遠處。
五年前,山裡秘密進去了一批研究人員,符橫雲在同一時間回到了光明大隊。
名義上說,因為他跟符虎抱錯,養父母接回符虎,就把他趕到鄉下。實則,是因為早期滯留在大陸的特務一直很活躍,並且盯上了這批研究人員,符橫雲回來是為了排查龍溫山附近的人員。
符橫雲養父在部隊,他從小也在部隊裡長大,身世被爆出那年,他還在新省軍團裡。
當時正好發生了一起邊境衝突,這場衝突知道的人不多,但給他所在的連隊造成了慘重的傷亡。符橫雲當時也受了重傷,新省條件艱苦,醫療水平不比京市。符橫雲被送回軍區醫院治療,這才發現血型不匹配。
後來花了些功夫查,養父母查到了符虎。
他們對符虎充滿了內疚,加之符虎揚言,他們兩人之中賀家隻能留一個。
符橫雲也不願他們為難,恰好知道龍溫山有重要人物需要保護。要求派過去的人必須實力過硬,偵察能力優秀,符橫雲未猶豫,接了任務。
便跟養父演了一場父子決裂,被趕出家門的戲碼。
村裡人說他吊兒郎當,成天不知跟哪個狐朋狗友在外遊蕩,便是因為符橫雲工作的特殊性。
至於運輸隊,也是幌子。
他隻在運輸隊掛了個名,工位實際上是給了另一個退伍的戰友。
符橫雲一時想了很多,雖然江糖給他的感覺不像特務,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在看到切實有利的證明前,他不能動心,更不能讓她看出自己對她有好感。
因為,女特務的訓練中,必定包含了美□□|惑這一項。
她們擅長用感情操控局麵,或者說拉人入夥,發展下線。
想到這兒,符橫雲彆開眼神,不再看那雙神采透亮的雙眸。
用最不屑最欠打的語氣說道:“看來我誇早了,薑知青不過是紙上談兵啊,可能在哪本書上看了點皮毛,就得意洋洋到咱們光明大隊充老師傅了。”
“做人,還是踏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