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讓大夥兒聽得明白,薑糖簡單直白地將這批農具科普了一遍。然而效果還是不大好,一說得把車鬥卸掉,還得把橡膠輪胎換成鐵輪,他們就驚呼“咋能行”
……
等把原理解釋通,薑糖已經口乾舌燥。
好在大部分人隻要滿足了好奇心,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老支書叫了三四個小夥子過來幫著把所有農機具抬進倉庫,又再三叮囑晚上在大隊部守夜的老喬,千萬要把這批機器盯牢。
但凡有人摸到這邊來,就立刻喊他們。
薑糖細心地將倉庫門窗統統檢查了一遍,親自鎖上倉庫大門。
隨後想起師父讓她隔上兩三天就到農機站一趟,便決定先到大隊長家裡報備一趟,再回知青點。
平時這個點,路上下工的人不少,但今天有點特殊,老遠才見著一個。
等離隊長家隻有幾步之遙時,薑糖突然停下腳步,側耳聽了聽。
怪了,咋這麼安靜呢?
往常的話,隻要有人走到附近,大黑聽到腳步聲肯定衝出來“汪汪”叫起來了。
今兒倒是奇怪得很啊。
她敲了敲門,院子裡傳來馮嬸子的聲音:“門沒栓。”
薑糖推開門,院子裡隻有馮嬸子。
她坐在大大的簸箕裡,飛快地剁著甜菜,剁碎的菜葉在簸箕裡堆成了一座小山。
見來人是江糖,以為那些知青又鬨出幺蛾子了,馮嬸子剛揚起的笑臉又沉了下去:“薑丫頭,你過來是……是知青點那邊又出了啥事嗎?”
薑糖搖頭:“嬸子,我是來找陳叔的。”
馮嬸子狐疑:“上午蘇知青來家裡找你陳叔,你陳叔出了門就沒回來呀,咋地,他不在知青點嗎?”
薑糖:“啊?我早上去農機站了,不曉得喃……”
馮嬸子恍然“哦”了一聲:“是咯是咯,你陳叔昨天跟我說了,嗐,你看我這記性,一下給忘了。”
“從縣裡回來,直接就過來了?”雖然是問,但馮嬸子心裡有數了,“那你肯定不知道知青點那邊又鬨出事情了。”
“……哎喲,薑丫頭,我跟你說啊,你以後可得離她們遠一點。”
薑糖在院子角落裡拖出個木墩兒坐下,聽見
這話,不明就裡地抬頭看馮嬸子。
馮嬸子說:“嬸子也不是見風就是雨的人,尹知青呢,來咱村裡快六年了。人是不壞,平時也挺樂於助人的,但就是腦子不太拎得清,經常好心辦壞事,你得離這種人遠一點喲,都不知道啥時候被拖累了。”
尹秀眉是女知青裡最出挑的一個。
長得眉清目秀,說話溫聲細語,笑起來也柔柔弱弱的,身上一股子文氣,簡直就是仙女兒唷。
前兩年瞧上他的小夥子真不少,人家全看不上。倒不是說女知青非得嫁給農村漢才是好的,農村姑娘還想進城享福去呢。
誰還沒點追求啊,是伐?
有好日子,哪個願意過苦的?
馮嬸子對尹秀眉從一開始的好感到現在的看不上,還是因為她的性格。
尹秀眉善良,慷慨。
地裡的活雖然乾得不算好,但她不偷懶,不像吳芳和其他幾個女知青那樣,明擺著覺得鄉下人跟她們不在同一個檔次,特彆瞧不上。
尹秀眉不這樣,她跟村裡的男男女女相處得都挺好的。
但有時候這“好”吧,缺了點分寸感。村裡有那麼幾個男人經常打老婆,尹秀眉知道後怒火中燒,也沒跟被打的小媳婦商量一聲,直接把人舉報到了婦聯。
婦聯那邊能咋地,有人民群眾舉報,那她們必然得找受害人了解情況嘛。
可被打的小媳婦自己硬不起來啊,背地裡哭哭啼啼,一見到婦聯的人上門立馬咬牙不認賬了,非得說不小心磕的……
當誰傻呢,誰見過磕到碰到把胸給弄得青紫烏黑的啊。
但明眼人知道也沒轍,被打的小媳婦不作證,婦聯隻能口頭教育她男人。
等婦聯的人一走,該挨的打還是得挨。
類似這樣的事有好幾次。
尹秀眉到處忙活,既沒有改善被打婦女的生活環境,還落了個裡外不是人的下場。
這麼一來,就算還有小夥子喜歡她,家裡也不讓娶啊。
這麼拎不清又愛管閒事的媳婦,哪家遭得住啊,還不得成天落埋怨?後來也不曉得哪個婆娘傳出的話,說這姑娘啊,就會做麵子功夫,心硬著呢,同時勾著好幾個爺們兒不放,誰也不答應,誰也不拒絕……
被尹秀眉舉報了的幾個男人
本來也不是啥好人,被人調侃老婆不服管教,騎到他們頭上拉屎拉尿,還請乾部上門找茬,哪能不窩火?
乾脆順著流言,四處胡說八道。
說自家女人見他和尹秀眉說了幾句話,吃醋瞎鬨呢。
尹秀眉這名聲一下就壞了。
馮嬸子倒不相信她是這樣的人。
她猜是那幾個見不得兒子到知青點獻殷勤的婆娘故意敗壞人家名聲。
但心裡未嘗沒有同樣的想法,這樣的兒媳婦可不能要。
火速給成天尹知青長、尹知青短的小兒子說了門親事。
“……她和陳三狗的事,估計是假的。但陳三狗從小就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玩意兒,偷雞摸狗的事沒少乾……”
說著,馮嬸子偏頭看了看門外,壓低嗓門說道:“前年有個女知青跳河自殺了,聽說是被陳三狗這毒瘤子摸進了屋給禍害了才想不開,可惜沒找著證據,這事兒一直沒查清楚呢。你要是見了陳三狗,趕緊離他遠遠地。”
薑糖心思一動。
怪道知青點的房子是新建的,還重新砌了圍牆。
“馮嬸,既然懷疑是他,派出所沒來人嗎?”雖然如今的刑偵技術還比較落後,但要查一個鄉下漢子應該不難吧?
如果陳三狗真的作奸犯科,這樣的人如今還留在村裡,危害性就太大了。
馮嬸子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薑糖想法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