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生長了張標準的國字臉。
純棉的灰色背心下是結實的肌肉,在這個遍地是瘦子的年代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薑糖也是到了這個世界,才發現電視劇製作是那麼的不考究。
那些描寫六七十年代故事的電視劇裡,女主一向天使麵孔,魔鬼身材,灰頭土臉也擋不住她那前凸後翹的身材曲線,而男主男配呢,各個八塊腹肌,就算人設是文弱知青,那衣服一脫……
赫!好家夥。
照樣一身腱子肉。
而事實上呢,如今大部分家庭每餐隻能吃個半飽,尤其是在農村,不僅吃得少,地裡的活兒還多。
每年還有各種大型工程,比如鋪路修橋、修大型水庫。
這可不是後世引以為傲的“華國速度”,一晚上就能建起動車站。這會兒連大型機械都少,這些大工程基本是靠人力完成,可想工作量有多大。
在這種情況下,能長出一身肉,先甭管肌肉還是肥肉,那都是存有餘糧的大戶人家。
陳寅生這體型代就表著家裡勞動力夠多,每天都能掙滿公分。
而公分呢,就關乎分到手裡的糧食和年底分紅。
誰要是嫁過去,肯定不愁吃不飽。
這才是鄉下人最在乎的。
隻有小姑娘愛俏,才會喜歡許庚、李元這種文質彬彬的‘知青才子’。
而家中經曆過饑荒的長輩啊,最不喜歡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隻會滿口說天書的知青。他們便是有郝會計的本事,那自家也不是陳隊長不是?
那些體麵的工作,不是光靠有能力就能行的。
打個比方,你有能力,那彆人也不差啊。
同一件事,兩個人實力差距不太大,都能乾得下來,那選誰?
肯定選有關係的嘛。
所以,與其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指望能跟著知青回城享福,讓閨女現在就嫁過去吃苦,不如給她挑一個乾活在行的。
有力氣,體格好,大富大貴可能不行,但不愁吃穿絕對沒問題。
陳寅生可以說是村裡相看市場上,條件數一數二的。
他從大隊長那裡知道薑糖今天去農機站領農機具,特意過來等她。
來之前還找人換了二十來個雞蛋,又到自家菜園
子裡挖了一籃子洋芋,幾把青菜,他連理由都想好了,就說是鄉親們感謝她替村裡辦了大事。
“……聽說東西弄回來了,這不,大夥兒說你辛苦,讓我給你送點菜來。”陳寅生被薑糖清潤透亮的目光盯著,隻覺得麵上發燙,有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感覺。
明明薑知青待人溫和,但每每他麵對薑知青時,心裡總是忐忑慌亂,害怕說錯話,給她留下壞印象。
陳寅生費儘腦汁尋找話題,靈機一動想起了農機具。
說到這個,他心裡佩服得不得了。
“小薑知青你可真厲害。”
這樣厲害的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他這個泥腿子。
陳寅生突然間,變得不那麼自信起來。
薑糖看著麵紅耳赤、興致勃勃的陳寅生,再看了眼突然被塞到懷裡的籃子,怔了怔。
如今一個雞蛋可以換七分錢,鄉親們家中即便有人坐月子,也就隻在孩子落地的頭兩天舍得煮雞蛋。
大家平時都攢著,等攢上幾十個就送到收購站賣掉。
彆看辛辛苦苦攢上一個月也就一兩塊,等真遇上難事,這就是救命錢。
她粗略一數,這一籃子少說得有二三十個雞蛋,她自認功勞沒那麼大,哪可能是村裡人給的呢。
薑糖有些苦惱,她上工時偶遇過陳寅生好幾回,前兩回不知道他的心思,隻當挺巧的。
但次數多了,薑糖也不是木頭,當然察覺出了他眼中的愛慕。
但人家一直沒挑明,她倒不好出口拒絕。
“無功不受祿,農機具的事,是我應該做的。這些你幫我拿回去還給大家吧,他們的心意我就心領了。”
她將籃子塞回陳寅生手裡,迅速往後退了兩步,“你拿回去吧,我真不要。”
這個時間點,生產隊的社員和知青們都下工了,吳芳和尹秀眉下午撕破了臉皮,大隊長一過來就逮著她訓斥一通。
臉上掛不住。
這會兒正在耍脾氣。
本來該輪到做晚飯的她直接罷工了。
就坐在自己屋子門檻上縫衣服,眼睛卻一直盯著這邊,一下看看陳寅生,一下又看向薑糖,時不時遞一個不屑的眼神,薑糖這瘦猴子還挺能勾搭。
陳寅生知道薑糖可能會拒絕。
她從來沒收過
彆人的東西,但他還是忍不住。他老子娘說得對,像薑糖這樣有本事,又大方的姑娘,誰家能討回去,那是家裡燒了八輩子高香。
看著薑糖那麼高的個頭,瘦得跟紙片似的,陳寅生總擔心是不是知青點缺糧食,讓她吃不飽飯。
就想著給她弄點吃的。
彆的男人向喜歡的姑娘示好,不就是從送東西開始嗎?
他大哥當年能討大嫂的歡心,就是因為送了一袋糧食。
何況薑糖天天得出車拉沙子和碎石,一出工就是一整天,照她這麼瘦下去,怎麼撐得住啊?
陳寅生光是想想,就覺得心疼不已。
還想再找理由,薑糖已經送客了。他訕訕抱著竹籃,衝薑糖苦澀地笑了笑:“那……小薑知青,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幫忙的,你隨時到村頭叫我。”
薑糖回頭正要客套兩句,就見院門口多了個熟悉的身影。
陳寅生察覺到她眼中的詫異,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咋符橫雲來了?
“符哥!”陳寅生先打招呼,然後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對符橫雲說道:“我媽說小薑知青人好,為咱隊裡忙來忙去,太辛苦了,就讓我挖了幾個洋芋過來,給小薑知青加菜。”
說罷,端方憨厚的臉泛紅,又不好意思地看了薑糖一眼。
那眼神,彆提多膩歪,就算是路人甲也能看出他對眼前的姑娘有意思。
符橫雲眼眸微暗,扯了扯嘴角:“是嗎?不過嬸子說得沒錯,我也覺得小薑知青人好,特彆好。”
“這不,我也是來找她的。”
薑糖瞪他:“……”
……說的什麼話,故意的吧。
陳寅生臉色倏地白了,看看符橫雲,又看看站在旁邊不說話,卻始終看著符橫雲的薑糖。
似乎意識到什麼,他嘴巴囁喏了兩下,苦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