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祖籍在鹹州。
符橫雲隻在家裡停留一天, 次日便往鹹州去了。
這一走,除了早知他身份的李廠長,其他人都表現的很震驚。
尤其是職工院裡的鄰居們。
她們不明白啊, 小符不是運輸隊嗎?咋離開一陣子突然就混到部隊去了,看樣子還是個軍官呢, 那軍車都特意到廠子門口接他。
平時符橫雲見了他們親切得不得了,是個很好說話,也很普通的年輕人。
突然就覺得好像從來沒認識他。
但凡有人閒聊時問符橫雲的事,薑糖就矜持的笑一笑, 隨即搖頭一問三不知。
次數一多, 也就沒人湊上來問東問西了。
薑糖白天繼續把雙胞胎托付給曲麗,忙著工作上的事。
最近廠裡開了會, 提出將其中兩個車間不再做軍工部件, 而是轉為民用。
李為民猶豫許久才做下這個決定,廠子裡反對的人不少, 但真讓他們說出個二五六來,他們又提不出有用的意見。
無非是心裡那道坎過不去。
省一機在蘇省名氣大,外頭的人說起省一機羨慕得不行, 就是因為廠子性質特殊。
不用擔心效益,也不用擔心工資發不發得下來的問題。反正車間裡製造的東西立馬就會送到各個軍區。
在省一機工作, 遠比什麼食品廠、紡織廠體麵。
現在要打開民用的口子,許多人心態一時間調整不過來。
薑糖聽完大家的抱怨, 忍不住樂了。
真是萬物都有歧視鏈啊。
換後來的說法,不讚同的這批人不就是覺得逼格沒了嗎?
可她記得, 軍工技術轉民用是在改開後啊。
彼時國內重點從階級鬥爭變成大力發展經濟,各個國營廠子為了發展紛紛改革。而現在這個變化比另一個世界提前了好幾年,薑糖一時間也說不準這個變化好或者不好。
可不管好還是不好, 她屬於執行決策的那一方。
等聽到那倆車間乾啥時。
薑糖嘴巴張大能塞雞蛋,手上沒注意輕重,筆尖被摁斷了。
“啥?做雪糕?”
這,這跟她想象的副業不太一樣呢。
天南海北的感覺。
“是啊,比市麵上的好吃,聽說是因為咱們廠裡的那啥機器厲害。”
薑糖一愣,有點傻眼。
這技能樹是不是點的有點歪啊。
等下了班,薑糖好奇地跑到雪糕車間,就見好幾輛裝著泡沫箱子的自行車停在車間門口。
陸陸續續有人將做好的雪糕搬到泡沫箱裡。
還熱情地跟她打招呼:“薑同誌,你來這邊是??”
薑糖眼睛彎了彎,指著自行車,語氣快活道:“聽說你們在搞雪糕,我來參觀一下。這些都是你們自己走街串巷去賣嗎?”
小夥子將雪糕碼得整整齊齊,然後用舊棉被蓋嚴實。
年輕的臉龐上笑得特彆開心。
“我妹去。”見薑糖麵露疑惑,他撓撓頭,露出一口白牙:“冰棍這種東西不是沒法進供銷社嗎?這麼大的量也沒人吃得下,廠長就想了個新辦法,讓咱廠裡的家屬自個兒去賣。”
這個提議出來,有意見的那些人頓時消聲了。
好歹創造了就業崗位啊。
“多少錢啊?”
薑糖突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帶著她去巷子口買冰棍時的情形。
那時候,家裡情況已經算很不錯了。
可吃冰棍還是絕對舍不得一口咬下。
她喜歡將冰棍放到嘴裡用力吮吸一下,很快一股甜甜的、涼涼的汁液從冰棍上溶出來。
快速地流到口腔、滑過喉頭到達胃裡,一股清涼之氣油然而生並迅速化解暑熱和心頭的煩悶,全身的汗毛為之瞬間豎立而起,那種感覺實在是痛快極了。
慢慢地,冰棍兒的甜度隨著吮吸逐漸變淡,直到幾乎再無什麼味道。
她才一口口慢慢吃掉。
現在想來,忽然好懷念那個“快樂如此簡單”的自己。
“普通冰棍三分,牛奶冰棍五分,像這種奶油雪糕,一角兩角都有。”
薑糖看向泡沫箱,有點想來一根品味童年。
小夥以為她也想給家裡創創收,卻不好意思開口問。
便善解人意的說道:“誰家家屬若是想賺點辛苦錢,賣雪糕這活兒挺好的。在廠裡拿貨,這種普通冰棍就兩分錢,牛奶冰棍三分,最貴的奶油雪糕啊,也就七分,賣得多的話,多多少少能給家裡減輕點負擔。”
像他妹子就乾得挺好。
除了拿貨的成本,每天能賺個小一塊,生意好的時候能接近兩塊錢呢。
現在家裡每天都笑嗬嗬的。
唯一不好的便是,這個活兒不長久,隻能賣兩三個月,等天氣涼了就沒市場了。
薑糖聽罷就知道他誤會了,她連連擺手:“那還挺好的,實在太羨慕你們呢,可惜我家就我一個,每天都得上班。對了,幫我拿個五六根吧,每個口味都來點。”
“好咧。”
薑糖付了錢,先將冰棍雪糕放在空飯盒裡,快步往家裡走。
剛到宿舍樓附近,就見曲麗正在跟一個高高的男人說話。
瞥到自己過來時,曲麗神色驚喜地指了她一下。
那個男人轉過身,他定定看著薑糖好一會,才說了一句:“你是賀橫雲的妻子?”
他看人的眼神讓薑糖非常不舒坦。
帶著審視、比較、說不出是嫉妒還是憤怒的情緒。
薑糖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就聽男人繼續說道:“瞧,看我說了什麼話,他現在已經不姓賀了,被我們家趕回鄉下了。”
若說前一秒是疑惑。
那這一秒,她已經猜到這個男人是誰了。
可她還是不動聲色:“你是?”
旋即用跟男人一模一樣不屑的語氣說道:“符、虎?”
薑糖頓了頓,扶了下額,更加輕蔑:“看我這記性,你都記得我家符同誌不姓賀,我居然忘了你不姓符了,公爹說你當初絕情唷,走得頭也不回,完全不念符家養了你二十年的情分,倒是沒說……賀家居然還是上等人啊?
雖說遠來是客,但符橫雲不在家,我就不招呼你了。”
什麼東西,也敢在她麵前充大頭蒜,姓賀了不起啊?
tui~
“你!!”賀虎雙眼冒火。
見薑糖麵無表情鳥都不鳥他,轉頭跟曲麗打了招呼就要去接雙胞胎回家。
賀虎眸底閃過冷光,尚算端正的五官戾氣橫生。
“薑糖是吧?你最好告訴符橫雲,賀家養大他已經夠仁至義儘了,彆仗著跟爸的那點情分就惦記我們賀家的東西,也彆想著拿孩子當借口哄爸開心。爸有自己的親孫子,不稀罕外人。他符橫雲要是還要臉,就不要想著接爸手裡的資源。”
薑糖停下腳步,慢慢轉身。
歪著頭上下打量著他。
挖了挖耳朵,一點麵子不給:“你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賀家養大他就是仁至義儘,那符家把你拉扯大是不是也仁至義儘了?符橫雲怎麼就沒去找你麻煩呢?至於你爸……嗬。”
薑糖輕笑了一聲,聳了聳肩:“他跟我丈夫有父子情誼你管得著嗎?二十年養育之恩,你對公爹沒有父子之情就罷了,以己度人已是大錯,還妄想製定彆人的相處之道。嘖,還手裡的資源呢?符橫雲十八歲就上戰場,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傷疤,那是他的軍功章,他的一切都是拿命拚出來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小人之心。”
賀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