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糖淺笑著搖頭:“大概是不懂的,他們感受到的是情緒。”
這話一出,幾個女人頗有些迷惑不解,而桌上聊天的男人聲音也是頓了頓,感興趣地朝薑糖這邊看過來。
作為焦點的薑糖依然落落大方,她帶著解釋的口吻說道:“我誇他們時,我心情一定是很愉悅的。他們感知到的是我傳遞過去的開心與放鬆,在這種極有安全感的環境裡,他們也會作出相應的反應。這種的次數多了以後,他們慢慢就知道了,原來這種體驗和感受就叫做快樂,或者叫做焦慮,生氣,不開心……”
“快樂,生氣,憤恨……這些就是情緒。千萬彆覺得孩子小孩不懂,便將自己不好的情緒帶到他們麵前。他們隻是說不出來罷了,久而久之,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影響,對孩子的成長十分不利。”
她說話的聲音不疾不徐,臉上笑盈盈的,郝新梅的眼神更加真摯。
“原來,養孩子這麼多學問。”
那頭鐘軍也笑,“不得了,弟妹不管做啥都這麼厲害啊,橫雲,看來你要被弟妹比下去咯。”
符橫雲不在意,嘚瑟道:“也不看看是誰家的,當然厲害。”
“哈哈哈。”郝新梅聽了笑。
站在她身後的柴嫦和楊天慧聽了也跟著笑,隻不過一個意味不明,看不出深淺,另一個嘛,嘴角譏誚,似笑非笑。
薑糖瞥見了,隻當沒看到。順著她們聊了幾句,便知道了這兩人的名字和身份,那……餘秋琴呢?
難道沒來?
她直接問道:“餘嫂子沒來啊?”
按照餘秋琴八麵玲瓏的性格,不會不給郝新梅麵子。
郝新梅笑著解釋:“餘嫂子手藝好,在廚房幫著做菜呢,哎呀,看我,跟你說著話倒把餘嫂子丟廚房了,我先去忙活了,你們先聊著。”
哦,這樣……
聽到餘秋琴在廚房,薑糖也跟了過去:“我也來幫幫忙,做菜估計不成,但切菜削皮我還是可以的。”
她這麼勤快,柴嫦和楊天慧臉色變了變。
楊天慧還好,年紀大了便沒了跟年輕姑娘爭奇鬥豔的心思,在她心裡,薑糖和郝新梅都是小輩,廚房既然人手夠了,她當然是在外頭坐著等吃的了。
但柴嫦不這麼想,她和郝新梅年齡差不多,當初在文工團時,兩人就暗暗較勁。
她長得也比郝新梅好看。
偏偏郝新梅男人是政委,她嫁的卻是營長。
平時想方設法巴結郝新梅,她還能自我安慰郝新梅家世比她強。突然又來了個更年輕的副團夫人,聽白蘭的意思,對方還是鄉下來的村姑,柴嫦心理就有些失衡了。
晚飯六道菜,種類不多,但分量很足。三道葷,三道素。
等開飯後,薑糖才發現多了一個人,聽說是郝新梅的遠房姑姑,過來幫忙調養身體的。
五家人,帶上遠房姑姑和兩個小家夥,八仙桌根本不夠坐。便又擺了一張圓桌,薑糖把兩個小家夥扔給符橫雲,自己和另外幾個女人坐在圓桌上。
八仙桌上,符橫雲邊跟大夥兒聊天,邊細心的喂兒子吃飯。
他不厚此薄彼,喂老大一口,下一口肯定是老二,惹得朱副團長忍不住感歎:“你這喂飯的動作,還挺熟練的啊。”
符橫雲笑笑沒說話。
兩張桌子隔得不遠,他們聊什麼,圓桌這邊的女人們聽得一清二楚。柴嫦本來對薑糖存了氣,又自覺高人一等,再看彆人家男人在外麵奶孩子這麼熟練,本就失衡的心理更加不平衡了。
明著誇符橫雲,暗地裡卻道薑糖不是好妻子。
“……賀副團長在家一定沒少帶孩子吧,不像我們家,孩子的事都由我來管,老肖啊,就是個甩手掌櫃,我家幾個孩子對我可親了,什麼事都嚷著找媽媽,累得我咧……”她看著薑糖,皮笑肉不笑:“還是你命好咧。”
突然被cue,還是這種大陰陽師。
薑糖覺得無語,甚至想翻白眼。
聽聽這語氣,老媽子當得還挺自豪。
她咧嘴一笑,決定用魔法打敗魔法。
先是恍然大悟,而後眉毛豎起,佯裝不悅道:“……啊?柴嫂子你提醒我了。我說他咋那麼愛帶兒子玩呢,合著是想讓兒子親他,不親我這個媽媽啊,難怪每回我說抱孩子,他就說他來,免得累著我。我還覺得自己命好,遇著了會疼人的,結果你們瞧,現在連吃飯都找爹了,隻有想要人誇的時候會想起我這個當媽的。哎喲喲,他咋心機那麼深呢……”
“你家小孩跟你關係當真那麼親啊,那我太羨慕你了!!”
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聽得旁邊幾個女人麵色各異。
柴嫦被噎得差點喘不過氣,她瞪圓了眼睛,盯著薑糖,想要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
正當她以為薑糖就是沒領會到她話裡的深意時,就見薑糖俏皮的眨了眨眼,嘴角囂張的勾勒出一個弧度。
!!!!
果然,她故意的。
想炫耀她男人體貼嗎?
柴嫦氣得鼻孔都變大了。
她深深呼吸,儘量用最平穩的聲音說:“不過,我看你家兩個孩子被賀副團孩子帶著也不錯,賀副團長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懂得多,聽你之前說孩子能感受到大人情緒那番話,我就覺得特彆有道理,那是賀副團長跟你說的吧。”
不等薑糖開口,她自顧自說道:“你要是想孩子跟自己親,那你平時多問問你男人,也多看看書,如果有不認識的字,可以過來問我們,我跟新梅都念過中學。”
說著,柴嫦突然想到什麼,用抱歉的目光看著薑糖:“……呃,你……你上過幾年級呢,基本的字會認嗎?”
人家是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她這是踩人踩得自個兒醜態百出。
吃飯就吃飯,談什麼學曆啊。咋地,就她念過高中是嗎?原身也是堂堂的高中生哎。上輩子她還念過博士呢。
薑糖承認,她被膈應到了。
既然她覺得不舒坦了,就得讓對方也不舒坦。薑糖小嘴微張,過了好一會才“啊”了一聲:“嫂子的心意我很感動,不過不用了,我——”
“怎麼能不用呢,村裡的掃盲班你也沒去過嗎?”
薑糖搖頭;“我不用去——”
她是知青,去啥掃盲班啊?
“這就不對了,怎麼能不去呢?要是大字不識兩個,彆人隨隨便便就能騙你。你爸媽,哎……農民還是目光短淺了些。不過也不要緊,雖然你嫁人了,但從現在開始學還是來得及的……”
麵上苦口婆心,眼底的優越感卻是快噴薄而出了。
那種不屑,瞧不上眼……赤|裸|裸的展示給薑糖看。
一旁的郝新梅越聽越不對勁,隱約記得自家男人說過賀橫雲愛人很厲害,但她那會兒困得慌,也沒注意聽到底厲害在哪,所以這會兒隻能笑著扯開話題,“這麼少就吃飽了?我再給你添點飯吧。”
薑糖扭頭衝她笑了笑:“不了,中午吃得有點撐,這會兒真飽了。”
這年頭糧食金貴,當兵的胃口本來就大,幾個大男人能把那一鍋米飯都乾咯。
她又不差這頓飯,乾啥跟餓死鬼投胎那樣呢。
郝新梅想岔開話題,但柴嫦不配合啊,甚至還有幾分埋怨柴嫦,“……咱們說正事吧,新梅你知道念書的好處,可得幫我一起勸她才是。咱們女人活得不容易,小薑能從鄉下姑娘嫁到部隊裡,個人素質也得——”
這下薑糖總算聽清“鄉下姑娘”幾個字了。
隻覺啼笑皆非,她道:“……不是,柴嫂子,鄉下姑娘咋了?你覺得低人一等嗎。還有,誰跟你說我家在鄉下呐,我是到光明村下鄉的知青,所以村裡的掃盲班,我當然不上啊。”
!!!
柴嫦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臉騰地一下紅了,聲音陡然拔高:“什麼?你不是?”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表情。
薑糖眼睛眨巴眨巴,表情無辜地點了點頭:“對啊,我是知青。在鄉下呆了一陣子就去省城工作了,咋傳得這麼離譜呢……”
柴嫦臉色乍紅乍白,訕笑著,還是不死心:“你在省城做啥工作啊,知青不是不能回城的嗎?”
“有單位接收,就能進城。”
薑糖放下筷子,十分淡定的補了一句:“我們省一機是做武器裝備的廠子,離職前我剛剛優化了一件裝備,團裡應該裝備上了吧。”
柴嫦嘴唇顫動,剛想說她吹牛不打草稿。
就聽八仙桌的鐘軍哈哈大笑:“那可不,咱幾個軍區的精銳部隊都配備了。你是不知道,因為那個小玩意兒,現在對麵輕易不敢派偵察兵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