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慌而急地隨著視線跟過烘焙店, 晚風卷攜店裡的麵包香吹在臉上, 已經沒了初春的涼意, 隻讓封景寒覺得生燥。目光在沿路行人的肩膀頭頂上跳躍,他急切得隻恨自己沒有長上一對翅膀。
這麼著魔般地盯到岔路口,目光恍惚一跳,把隔了一段距離的人跟丟了。
頓時心裡慌亂四起, 本來就跳得更快的心臟現在幾乎要蹦出胸腔。
一口氣接一口氣地咽不下去,他步伐很急地追到岔路口, 站在路口焦急張望,轉頭四下找尋剛才看到的那個女人,沒有彆的原因,隻因為那個女人的臉蛋和自己腦海裡的人高度重合。
不知道該等下一個綠燈過路口,還是該直接右轉。
猶豫了一會之後, 封景寒直接調轉步子邁開新的方向,往右再找下去。
沒什麼依據,沒什麼直覺,隻是不死心罷了,隻想追到那個人攥住她的手腕好好看看她罷了。
他抱著這樣焦急又痛苦的心思, 追下幾條街, 也沒能再把那個女人追回到視線裡。
最後一身疲憊站在路邊, 額角出汗,喘息難平,隻覺得自己再一次被這個世界給無情拋棄了。周圍的車流人海用俗世的囂鬨把他孤立起來,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孤立無援。
過去的這三年裡, 他不是沒產生過這種幻覺,時不時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看到某張讓他想瘋了的臉,但每次也都是晃一下神就發現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不過是某個特征和甘甜相象,他就心生期待產生了聯想,看仔細的時候發現並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但這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第一遍不經意掃過那個女人的側臉覺得像可能是錯覺,但第二遍他看過去的時候,看到那個女人再次回眸,他看得十分仔細,他可以肯定那一定不是錯覺。
就算那個女人不是甘甜,也是個跟甘甜長得有九分相似的人。
這種熟悉感是很要命的,在無望黑暗的世界裡破出一道光,讓他冷冰冰的心臟瞬間燃起了熱度。
可是他把人跟丟了,他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又去了哪,還會不會再出現,所以熱度頓起頓消,又再一次陷入冰冷絕望的境地。
人死不能複生,這是最尖銳的一把刀子,可以完全割掉一個人心裡的所有幻想和期望。
封景寒已經很久沒有幻想過了,自從接受了這個事實以後,就一直在心灰意冷地自虐。如果不是今天真的看到一個和甘甜長得那麼像的人,他也不會有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第一次失控——不顧一切地在路口下車,瘋狂地追過幾條街,在微涼的晚風中濕了額角以及襯衫後背。
處在這樣的心理狀態中,他沒有打電話讓司機找過來,自己頹然地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緩解情緒。因為熱扯鬆了領帶,胳膊搭在腿上,微低著頭慢慢平複氣息。
這樣坐著平複了很長時間,全然不顧自己一個大公司的總裁該有什麼形象。
在平複下來以後,也沒打電話讓司機再來接自己,而是直接到路邊打車,自己回家去了。
坐在出租車上,麵色冷靜,而腦子裡全是剛才看到那個女人時候的畫麵。他想說服自己不要再多想,就算那個人長得再像甘甜,也不可能真的是她。
不是甘甜,他就算找到了這個人,又有什麼意義?
找個長得像的人頂替甘甜?他不會這麼做。
心情大起大落以後,他到家還是和平時一樣的狀態表情。不苟言笑,眉間仿佛掛著冷霜,直接洗手吃飯,然後洗澡進書房。
他現在雖然還能在這個房子裡看到甘甜的影子,但已經沒有最初時候那麼痛苦。
有時候他會想一些靈異的事,信了鬼神靈魂,覺得甘甜沒走,一直在家裡陪著他。這樣想的時候,心裡會不自覺踏實很多,不會那麼孤獨難熬。
他倒也沒有精神分裂到真幻想個甘甜的假魂魄出來跟他說話,隻是這麼自我欺騙罷了。
這一晚進書房,因為路上發生的事,終歸還是不像以往那麼心神安寧。
掀開電腦看不進裡麵的半份文檔,PPT上的大字標題也在眼前糊成一筆勾墨。街角烘焙店裡出來的女人的那個回眸,像刻在了他的腦子裡,甩都甩不掉。
雖然一晚上都在說服自己,但心底仍然有個聲音在不安分地提醒他——那個就是甘甜。
在忍不住想得幾乎又要狂躁起來的時候,他深悶口氣摸起手機,很快地翻出李興奇的電話撥出去。
電話響了兩聲後接通,李興奇在那頭習慣性地先出聲:“封總,您有什麼事?”
沒事確實不會找他,尤其這幾年裡他好像完全沒了作為一個活人的情感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