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狐狸精(五)(1 / 2)

在反複確認了簡西越確實沒有事之後,再回過頭去看這剛才突發變故的華美高樹,陸詩佩不由皺起了眉。

事發突然,她之前被那千鈞一發的危急狀況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直到此刻陸詩佩才終於有心思來細致的梳理這前因後果。

她緊緊抿著唇越想越訝異,以至於最終將眼前事物和修真界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言相對應時,忍不住喃喃出聲道——

“天離樹。”

這種罕見的天材地寶平時以幻象示人,滴水不漏的掩飾住所有靈力波動,隻有找尋到特殊位置解除迷障,才會顯露出真實的本體。

而且除此之外它的防衛手段也十分獨特,乃是積年累月汲取周邊活動的各類妖獸逸散的妖力,然後存儲起來以作己用。因為妖力駁雜的特性,它的這種手段實在難纏,也極為少見。

方才發生的事情剛好和這些特性全都符合,既然如此,基本可以確定這就是天離樹不會有錯。

然而如果說剛才的靈蕊草就已經讓她驚訝不已,那麼此時看著天離樹,陸詩佩心中的震驚是翻了數倍的。

靈蕊草雖然稀少,但如果拿出足夠多的靈石,再加上耐心等待,終究還是能收購到的。但天離樹就不同了,這是隻存在於傳言中的珍貴之物,若是拿出去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修士進行爭搶。

據說曾有那麼一位命途多舛的大能,他年少孤苦,仿若無根浮萍,無依無靠,好不容易拜入師門踏上修真一道,人生開始走上正軌,卻在後來又被親近的友人從背後捅了一刀。

他天賦平平,與那位友人不可相提並論,顯而易見最後離開師門的隻能是他,而且是以一種近乎被放逐般並不平和的方式,他走的時候甚至負著傷。

要說修士與人爭鬥或者切磋時,受傷乃是常事,一般而言都不難治愈,不然宗門內的同輩弟子們平日也都不用交手切磋了,一個個都變成了易碎的琉璃,時刻堤防著不能被磕了碰了。

修士本身固有的自愈能力,再加上丹藥等輔助手段,使得受傷這件事對於修士們來說並不意味著洪水猛獸。

但凡事都有例外。

到了金丹期以上,也就是邁入了作為一個修士的新階段,若是修煉功法同根同源,由修為更高、底蘊更深厚作為師長的一方全力攻擊另一方,由此而造成的傷勢是最難治愈的,這也是很多宗門針對門派內犯了大戒的弟子,變相毀去他們一身修為的懲罰手段。

他受的傷雖然沒有毀去一身修為那樣嚴重——畢竟這並不是真的清理門戶,但也著實不輕。

然而好巧不巧,散修的修煉方式與修煉環境或許比門派生活更適合這位未來大能,以至於多年以後,他竟然走的比預料中更遠些,也讓昔年不看好他的人紛紛走了眼。

唯一可惜的是,待到他好不容易一路跌跌撞撞終於去到了合體期,卻因為舊年曾被同源靈力所傷,以至於根基不穩,從此修為不得存進之後,這位大能隻好歇了進取之心。

好在這個修為已經足以讓他在修真界隨心逍遙。

在歇了繼續突破的心思以後,他醉心於鑽研泡靈茶、釀靈酒等一些尋常修士看不上眼的“旁門左道”,也喜歡尋訪各種奇異靈植,看起來似乎是準備徹底做一個閒散修士,享受漫長餘生。

直到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天離樹。

在碰巧解開了天離樹的幻象,被那股龐大妖力打得措手不及隻能四處逃竄,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那樣狼狽過時,這位大能原本是怒氣衝衝想回去找天離樹算賬的。

卻不想,他剛走過去,樹上就掉下了數十枚果子,不僅入手圓潤可愛,散發著淡淡清香,還內蘊純淨的天地靈氣,是上好的靈果。

他愛惜靈物的心性就上來了,感覺受到了這棵樹的饋贈,不由笑著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溫和的調侃道:“既然你這樣喜歡我,那麼我也不好依然遷怒於你,唉,罷了罷了。”

在品嘗了一枚果實感覺滋味甘美可口以後,他突發奇想,索性將剩餘的果實帶回去,輔以清冽的靈泉水釀成了酒。

然而正是這份他隨手為之的靈酒,竟然富有奇效,不僅徹底衝刷了他體內沉屙,改變他的本源靈力屬性,解決了多年前因為受同源靈力攻擊而形成的隱患,最重要的是——竟然消除了心魔。

因為自己曾經坎坷的遭遇,這位大能最擔心的莫過於心魔問題。

事實上,後來他之所以寄情於奇花異草,也正是因為他隱隱的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性格越發趨於負麵,想要養氣移性。

昔年他出身的門派早已沒落,曾經出手傷他的長老因為突破失敗,也已經由於壽命耗儘從而隕落,更不用提那位所謂“友人”……曾經的仇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按理說他的心結似乎已經可以解開,然而沒用。

有時候,他攬鏡自照,甚至會訝異於自己陰鷙的神態,那不像他。

因此,之所以他不曾強求晉升修為,也是因為他心知肚明,假如自己修為更進一步,那多年來隱隱縈繞在他身畔的心魔陰影恐怕就要徹底一發不可收拾了。

但是這事情並沒有發生。在他修為突破的同時,困擾他多年的心魔竟也自行化解了。

他靈台清明,曾經努力抑製的陰鬱之氣在整個神識再也尋不到一絲痕跡。

至此,這位大能在修行上萬事順遂再無瓶頸,一路勢如破竹修煉到飛升,讓無數修士為之憧憬。

這個傳說廣為流傳,天離樹的特異之處也就為修真界所周知。

隻可惜在這段傳奇中,即便後來說起這段往事,就連大能本人都不記得,他究竟是在哪裡發現天離樹的。再加上它極為擅長掩藏自己,以至於後來再沒有人能夠發現它。

於是哪怕天離樹的特性幾乎世人皆知,但沒用,誰都沒有付諸實踐的機會,它更像是一個虛構的美夢,隻是每每說起會讓大家心生向往。

或許對於大多數士來說,麵對天離樹他們更看重消弭心魔這個功效,畢竟全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個同樣能做到這一點的寶物。

但是對於此時的陸詩佩來說,她隻在乎第一點:

能夠改變本源靈力屬性,並且徹底治愈之前由同源靈力所造成的傷害。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哪怕以後再遇上章長老,她也不用再備受限製。

依章長老的貪婪心性,他肯定不會舍得就此罷休,以後必然還會繼續對他們出手。

可如果依舊受到同源靈力這件事掣肘,陸詩佩並不確定,下次她是否還能如此幸運的帶著簡西越從章長老手下逃脫。

但是現在……

誰能想到,這樣珍貴的靈植剛才離他們竟然這麼近?

剝除了最具威脅的同源靈力這一束縛,她便可以將章長老視作一個普通的高階修士,即便交手,也有了很多新的後路可供選擇。

“這棵樹有什麼特彆之處嗎?”看見陸詩佩失神的樣子,簡西越不禁好奇的問道。

“是的。它的果實……或許可以治好我。”

陸詩佩用儘量簡潔的話語將有關天離樹的那個傳言說給了簡西越聽。

一邊說著,她一邊有些猶豫。

天離樹的出現據說有一個半時辰的時限,按理說此刻她最好是停下靈蕊草的煉製,然後前去天離樹下。但是她本就負傷,若是再加上中斷煉製而造成的靈力反噬,她不知自己是否還能支撐得住。

而如果選擇讓簡西越去的話,會不會太過冒險?

不,最好還是不要讓他——

卻不想,聽完傳說以後簡西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它這麼有用,真是太好了!”

“你現在不方便動,那就我去。”

“我去試試,看它喜不喜歡我。”

他語氣歡快,神情中滿是躍躍欲試,顯然對於自己能夠帶回果實充滿了信心。

哎呀,既然當初的大能可以得到天離樹的歡心,那他應該也可以的。

——在討喜這方麵,他覺得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簡西越這一連串的話把陸詩佩的想法全都堵了回去,讓她數次抿抿唇角,最終還是沒能出聲反駁。

總不能說,你不要這麼有信心,感覺天離樹它不一定會喜歡你吧?

這未免太過刻薄。

她隻能端正了神色,再三認真叮囑道:“一定要謹慎小心。”

“嗯!”

此刻在天離樹的周圍,還環繞著一片發著淡淡銀光的荊棘,簡西越走到跟前不由停頓了一下,但沒有遲疑太久,他就一蹦一跳略帶笨拙的撲騰了過去,看起來蠻有靈性的荊棘靜悄悄的不做任何阻攔。

而且,如果說主動掉下果子就意味著喜歡,那這棵可能是全修真界獨一份的天離樹,對麵前的妖族少年何止是喜歡,簡直是過於偏愛了。

坦誠如它,將這份偏愛表現的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簡西越剛走到樹下,就看到之前始終保持著靜雅姿態的高樹如同被清風拂過,搖曳出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象,隨即接連不斷有果實落下,夾雜著花瓣和些許翠綠葉片,場麵堪比“擲果盈車”。

尤其是那些花瓣,撲簌簌的衝著簡西越飄散而下,生動演繹了什麼叫做喜歡你就要欺負你。

這場麵可遠比當初那位大能所形容的動靜大了太多。

饒是陸詩佩一向心性沉穩,此刻也不由生出一些哭笑不得的想法。

這要是讓那位大能看見這個場景,該是什麼心情呢?

相比之下,或許……天離樹還是不夠喜歡他啊。

***

終於,當陸詩佩手上的靈蕊草徹底煉製完畢,簡西越也已經滿載而歸了。

他懷中的果實多的簡直抱不下。

拿著簡西越獻寶般遞過來的果子,陸詩佩想到這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天離果,心中充滿了不真實感。

他們未免太幸運了。

修真界並不缺那些有關奇遇的傳說,但陸詩佩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親眼見證。

若不是簡西越之前示意要在此處停留,可能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在行進途中,竟然錯過了這樣一個寶物。

在他們身側,華美的異象已經漸漸消隱,此時的天離樹已經又恢複到不起眼的狀態了。

簡西越湊過來,好看的臉上灰撲撲的。他像小動物一樣,抖抖耳朵上的毛,然後用略帶慶幸的語氣小聲抱怨道:

“幸好剛才過去的是我,這棵樹周邊隔絕一切靈力,落下來的東西躲都躲不開。”

說著,他伸手揉了揉自己額頭上剛才被果子砸到的地方。

簡西越此刻的造型可著實算不上好。

之前跑去采摘靈植的時候,他的額發就已經有些亂翹,後來禦劍而行,雖然有陸詩佩特意放出靈力為他遮擋,但簡西越原本柔順的一身狐狸毛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炸起,待到幻化回人形以後,非常直觀的體現了出來,然後再加上擺放丹爐的忙碌,以及剛才被花瓣撲了滿臉的盛況……總之,這一切都導致了他的發絲此刻稍顯淩亂。

但幸好,容貌精致的少年人,即便頭發上沾到了花瓣與葉片,那也隻顯得俏皮有趣,絲毫不顯得邋遢。

更不用說他此刻還笑容燦爛,眼睛亮亮的:“我狼狽一點又沒關係,不過放在你身上就絕對不可以啦……”

陸詩佩下意識開口:“為什麼不可以?”

於情於理,作為修為更高,也更熟知人情世故的那一方,應該是她護著他才對。

就比如剛才,若不是實在騰不開手,本應是由她過去的。畢竟傳言中隻說到了天離樹友好的一麵,卻沒有提及萬一它排斥來者將會如何,為此在簡西越去到天離樹下的整個過程中,陸詩佩的心一直是緊緊揪著的。

簡西越被她問住了一瞬。

“我也說不清……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啊。”

說到最後他下意識耍賴,是那種很狡黠的,因為潛意識知道麵前的人會包容他,於是自然而然做出來的舉動,帶著滿滿的少年意氣,雖然是在耍賴皮,卻不使人生厭,反倒讓人有種被親近的失笑感。

“總之,下次要是還有這種事情也都交給我,你不要沾到灰。”他非常認真的做了總結。

“好。”陸詩佩輕聲應下,語氣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

她忍不住伸手,幫簡西越把腦袋上一直頂著卻不自知的花瓣和葉片拿開,又幫他把之前弄亂的頭發理順。

雖說那樣本身也並不難看,但那幾縷發絲總是這樣散著,粘在他臉頰邊估計也不是太舒服,果然還是束起來比較好。

說起來幫彆人束發的感覺和平日自己束發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妖族少年的發質十分順滑。

陸詩佩稍有走神,想著簡西越之前化為原形的時候,觸感倒是和現在差不多,一樣的柔軟。

是真的很好摸。

***

服下經過煉製的靈蕊草後,陸詩佩整個人的狀態好多了。

她一向很能忍疼,所以雖然之前身體不適,但依然能夠表現的從容鎮定,除了氣色略差稍顯虛弱以外,仿佛沒有其他異樣之處。

但這終究比不上疼痛全消的現在,隻待稍作休整,就可以出發前去璿靈泉了。

——既然曾經的那位大能已經證明了用天離果加璿靈泉釀製靈酒是卓有成效的,陸詩佩當然是選擇原樣照做。

而在修整時,想到簡西越之前眼巴巴看著那隻小動物的眼神,陸詩佩心中不由一動。

和人族修士一旦可以辟穀,便大多不再進食,頂多吃些蘊含靈力的靈食不同,妖修即便脫離了需要用食物飽腹的階段,也往往依然想吃就吃,從不虧待自己。

既然如此,不如投喂一下簡西越,也算是彌補一下之前那隻肥美獸類從他麵前跑走的遺憾。

他的嘴饞可是有大功勞的——畢竟若不是他嘴饞,又怎麼會嚇到那隻恰好經過的獸類,從而讓他們發現天離樹的特殊?

這附近的環境很好,並不缺肉質肥美的食材。

和仙人似的外表不同,當初沒辟穀之前,陸詩佩也經常自己動手收拾吃食,並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雖然如今回想起來已經格外久遠,但具體步驟總還是記得的。

倒是簡西越……想著他一直以來對各種常識一無所知的懵懂模樣,陸詩佩對他的動手能力並不報以任何希望,隻讓他乖巧坐著,等著接受投喂便好。

“你不吃嗎?”簡西越卻反過來詢問她。

“嗯,我並不偏好這些。”陸詩佩實話實說。

簡西越聞言認真想了想,然後非常認同的點頭道:“也對,這些一看就和你不相襯。”

太粗獷了,一點都不適合自帶出塵仙氣的陸詩佩。

“那下次若是再找到類似剛才那樣漂漂亮亮的靈果,我洗乾淨了捧給你吃好不好?”他興致衝衝的提議道。

陸詩佩忍不住笑起來:“好。”

得了她的允諾,簡西越這才高高興興的開吃。

他並不挑嘴,給什麼便歡歡喜喜的吃什麼。看著他專心投入的樣子,便也讓人很有成就感。

並且該說長得好就是不一樣,即便是專心致誌啃著骨頭,他偏頭看過來時也完全不顯粗鄙,隻讓人覺得率性自然。

見著簡西越這副愜意模樣,作為負責投喂的那一方,陸詩佩的心情也跟著變得輕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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