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詡壓下心中酸澀,淡淡道:“可汗是王爺的嫡親舅舅,血濃於水,自是格外親近,王爺也從來感念可汗在雅魯克一事上的照拂,隻是有一點……”
他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世上哪裡有舅舅去關心外甥的房裡事的?”說著他身上竟釋放出陣陣森冷威壓,讓一旁伺候的守寧、白蘇險些腿軟跪倒。
國師不再言語,席上一片死一般的靜寂。
軒轅晦在案下握住趙詡的手,輕輕捏了捏,又親自起身為國師與趙詡都斟了酒,笑容可掬道:“都是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呢,彆為了這等小事傷了和氣。”
“國嗣傳承,哪裡能叫小事呢?”國師今日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不依不饒起來,“恕我直言,如今回紇還未和王爺綁在一條船上,還有兩頭下注的餘地。若是回紇不遺餘力地幫扶王爺幾位,最終王爺無嗣,這皇位落在某個沒有回紇血統的宗室手上,我回紇豈不是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軒轅晦沉聲道:“本王似乎曾應允過國師,曆代可汗都可娶宗室女?那不是已經是兩姓之好了?”
“你們漢人自己都承認,天家無情,就是兄弟還常自相殘殺,至於公主……”國師冷笑一聲,“充其量也就是國禮罷了。”
趙詡此時倒是冷靜下來,細細端詳國師神情,隻見他言語挑釁至極,眼中卻是一片澄澈淡漠,突然發難的用意實在讓人捉摸不透。他又去看軒轅晦的神色,擔憂他又犯年少氣盛的老毛病,著了回紇人的道。
軒轅晦笑意未有半分褪色,“國師也說了,天家無父子兄弟,那麼兒子縱然是
親生的也養不熟,是不是自己生的,又有什麼打緊?更何況,我有一爭之心,原先隻是為了傳承我軒轅氏正統,如今卻覺得既然‘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那我德行才具都不比旁人差,為何不能爭一爭?說白了,我隻要我生之時,天下在於我手,再不仰人鼻息;我死之後,隻要這天下還姓軒轅,他人生死榮辱、死後香火供奉,與我還有何乾係?”
軒轅晦悠悠起身,直接拎起酒壺,仰頭便往下灌去,轉頭挑起趙詡的下巴,冰藍眼中有戲謔笑意,也有幾分認真,“再者,這世上的女子,又有何人能如十九郎一般與我同心同德?若是不能與我同生共死,那還談什麼同衾同穴?”
“好一個同心同德,同生共死,”國師進門來頭次露出些笑影,“那我便祝二位殿下得償所願。”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卷軸,“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方才出言無狀,算是賠禮,請王爺收下。”
軒轅晦雙手接過展開,竟是三張極其細致的輿圖!
趙詡也趕緊傾身過去,一張是整個西域輿圖,包括山川河流城池等;一張是隴右道輿圖,比前麵那張又細致了若乾倍,最後一張竟是涼州、甘州、隴州三州的地形圖,街巷市集、阡陌城郭無一不含,簡直詳儘到了極點。
“我看王爺已是醉了,”趙詡緩緩道,“我與國師頗為投契,想把酒夜談,王爺不如先行回去歇息吧。”
軒轅晦皺皺眉,也不未多說什麼,拱了拱手便帶著守寧回去了。
“如今,你我可以開誠布公了吧?”看著他走遠,趙詡起身坐到國師正對麵,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