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詡隨手取了翻看,挑出其中幾張,“這幾張是誰寫的?均算你們贏了,各自有賞。”說罷,他看向白蘇,“帶這幾位公子去我的小庫房挑揀,我雖是個粗人,可也藏了不少字畫,興許幾位不棄,得了心頭所好,也不枉這些東西蒙塵一場。”
他又取了其中一張,“這字倒像是鄭淵之的,你與裴雋留一下。”
諸人皆退了出去,隻剩下裴雋與鄭淵之。
裴雋是自小熟了的不提,趙詡這還是頭一次仔細打量鄭淵之。
這個鄭淵之出自滎陽鄭氏,貌不驚人,也不似大多數世家子弟那般鋒芒畢露,冷清孤傲,反而一副笑模樣,見之可親。
那紙上端端正正地寫著——以鄧克鄧。
趙詡剛想說些什麼,就見守寧滿麵堆笑地求見,“見過趙司徒,司徒萬安。王爺聽聞司徒這裡連續幾日都挑燈議事,實在心疼……”
“嗯?”趙詡似笑非笑。
守寧趕緊正色道:“王爺體恤諸位大人,特請火頭軍為諸位送來烏米飯,軍營中餐食鄙陋,這烏米飯權當調劑。司徒勞苦功高,王爺便讓小廚房燉了烏雌雞羹,還請王妃……不,司徒好生將養,對了,這花箋上是個字謎,王爺說給各位逗個趣。”
趙詡接過來,發覺這還是去年重陽肅王府飲宴時自己作的花箋,想不到軒轅晦竟還收著,用在了這裡。上麵用軒轅晦特有的狂草寫著行字,“星落雲散,風吹雨打。”
趙詡瞥了眼,“鄭淵之,此謎便交予你來解,王爺的謎麵不難,以你的才智,不需我多言了吧?”
鄭淵之笑吟吟道:“在下自當
勉力。”
他這笑麵彌勒的樣子,趙詡看著也是討喜,便對白蘇道:“還不將膳食分給大人們?”
這些都是鐘鳴鼎食的世家子弟,自從來了軍中便和將士們一般以胡餅為生,如今難得有了些還算新鮮的花樣,自是喜不自勝,紛紛取了烏米飯各自回帳了。
暗夜沉沉,帳中隻有一豆燭光,帳外卻隔五步便有一處篝火,巡防士卒的身影映在帳上,說不出的鬼魅。
趙詡托腮看著麵前那花箋,許是燭火昏暗,許是老眼昏花,竟隱隱生出了幻象——自己跪伏在玉階之上,軒轅晦頭戴十二冕旒,神色森然。他看著他廢去士族蔭封,廢去太學中士族一切特權,看著他娶了獨孤氏的女兒,看著他的唇張張合合。
“我心裡何嘗沒有你?想與你形影不離,想與你肌膚相親,想與你相攜相行,這些夠麼?”
“這些都不夠……這天下說大也大,實則也不過是輿圖大小,哪裡就夠分了呢?”
胸中陣陣悶痛,趙詡緩緩搭上自己的脈門,還不夠……
悶痛逐漸變為鈍痛,鈍痛又變成刺痛,此刻趙詡簡直不知是這難堪的疼痛更甚,還是心中哀涼更甚。
他終於吐出一口血,拚儘全身氣力,將那盛烏雌雞羹的碗砸出去。
一聲脆響後,趙詡闔上眼。
軒轅晦,看不好你家裡的狗,讓它攀咬到我身上,我倒看看你預備如何向我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