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趙詡看著軒轅晦,緩緩笑了,“為王爺整頓乾坤、匡扶朝綱,我已萬死,可生兒育女、打理內宅,我終是無能為力了……”
軒轅晦猛然回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般看他。
趙詡並未看他,譏諷一笑,“這一天終是要來的,先帝還在時,你我不就是如此商議的?”
先前二人糾纏不清,猶豫不決,好不容易曆經生生死死,終於能將子嗣之事看開一些,如今卻又出了這樁事體。
不得不歎一聲——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軒轅晦麵色慘白,整個人都立在陰影下,“你為何總是如此自作主張?我還什麼都未說,你就替我拿了主意?上次守岷州之事,再上次中毒之事,你何曾問過我的主張,考慮過我的想法?現在呢?你又要將我往外推?”
趙詡闔上眼,“好,那王爺便與我廝混到一處,咱們打下長安洛京,然後王爺登基稱帝,封我為元後,再按製封我潁川趙氏一個承恩公的爵……隨即王爺開疆拓土,平定後方,而我在朝中為王爺掌管朝政,就這樣我們纏纏綿綿地天長地久,斷子絕孫……若我走在王爺前麵也便罷了,我與王爺同時走也行,不過欽點個顧命大臣看顧那個和王爺出了五服的嗣皇帝;假使王爺在我前麵若乾年走呢?那我便是攝政皇太後,運氣好還能是攝政太皇太後,那天下縱然不是趙氏的天下,也必是士族的天下!”
他每說一個字,軒轅晦的麵色就難看上一分。
“再過數十年,那嗣皇帝興許會不尊你我,將我們的牌位都從太廟扔出去,貢奉他的生身父母,史書上就會說你這個開國皇帝耽於男色,昏聵絕嗣,最後給你一個煬啊懷啊哀啊的諡號……”
“夠了!”軒轅晦聲音都有些發顫,“趙揚光,你這是在誅心!”
趙詡沉默不語,忽而笑道:“誅心?我早就沒心了,難道王爺你不知道?”
軒轅晦愣在當場,又聽趙詡繼續道:“待到攻下長安,你我也便能和離了,以我輔佐王爺之功,不求封王,給我一個國公不算過分罷?從前魏國公吳國公均出自義興周氏,一門兩國公,
以我之功績比起魏國公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難道就不值得將潁川郡公升做國公,日後給了趙詼麼?”
他每說一句,軒轅晦的神色就難看上一分,一字一句砸在心上,簡直有如錐心一般,就連吐息都覺得艱難,“既要爵位,我給你便是,為何一定非要和離不可?”
“王爺是否想說‘若要子嗣,我找旁人生一個便是,何必和離?’”趙詡不去看他慘白麵孔,從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張,遞到他麵前。
軒轅晦不必看都知曉是當今世麵上最斯通見慣的和離書,但還是粗粗略過,目光最終定在最後兩句“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彆兩寬,各生歡喜”上,慘笑道:“你是在逼我。”
趙詡隻覺胸口陣陣發悶,但仍是柔聲道:“長痛不如短痛,……世祖皇帝遺訓‘德被蒼生,遺澤萬世’,先帝遺願‘晦明變化,否極泰來’,王爺你都忘了麼?王爺,列祖列宗在天有靈,都在看著你呢。”
“我懂了。”軒轅晦接過那和離書,不無驚訝地發現自己手竟穩得可怕,果不其然,落款處已有了趙詡的署名和私印。
趙詡緩緩後退一步跪下,雙手呈上兩個盒子,一個放著軒轅晦的私印,一個放著那回紇的小印。
“守寧,”軒轅晦聽見自己如是道,“司徒美意,還不代本王接下?”
說罷,他掀開簾子,帶著那和離書,步入無比寒涼的夏夜。
肅王夫夫分道揚鑣,為免動搖軍心,二人都不曾對旁人提過,可那些近臣還是感覺到了不同尋常。
軒轅晦回了帳中,不管不顧地召了幾個親衛,接連兩日通宵達旦地飲酒作樂,時常喝的酩酊大醉。
守寧看的心驚,也想過去尋趙詡,可總被軒轅晦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