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夫人壽宴那日,因著郡守特地有交代,柳月姍與徐家夫婦之事被當場壓下來,並未外傳出去。不過那日目睹之人甚多,自然是彼此心照不宣。
不可否認,徐宴因此事,在這些人中自矜自傲的讀書人圈子一戰成名。原先還覺得徐宴此人沽名釣譽假正經的,在親眼目睹他乾脆利落且毫不留情地拒絕顯貴世家的貴女柳月姍,不由對他大大改觀。至少他們,做不到這般決絕。
且不提徐宴經此一事得了多少高看。那日壽宴之後,除非必要的集會,他一心沉浸在求學之中。
自那之後,顏麵受損的柳月姍不甘心,私下裡還找過幾次徐宴。不過因著徐宴的態度十分堅決,她一怒之下,領著家將家仆打道回了京城。
人走了,看熱鬨的人也就散了。徐宴並未受影響,依舊有條不紊的繼續著學業。
驪山書院的山長,也就是如今徐宴的恩師,很是看重這個天賦極高的弟子。在覺察出徐宴學習進步遠超同窗後,便單獨為他辟出一間淨室,為他傳道授業解惑。
一年前的拜師入院,不過是受範縣縣官的引薦收納入學院,其實算不得關門弟子。十月底的時候,徐宴刻苦自律的求學態度和聰穎非常的資質打動了山長樂天居士,李易先生。李易惜才,親自開口當眾宣布收他為關門弟子。
說來,驪山書院的山長李易乃當世大儒,在讀書人心中頗有威望。
徐宴敬在過茶後,李易便從師長,成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長輩。李老對徐宴這得意門生,自然也行駛起了為人師為人父的職責。平日裡不僅關心徐宴的學業仕途,多方費心他的科舉,甚至還操心起徐宴一家子的事情。
李徐兩家從淡淡到親近,李家師娘也理所當然地對丸子行使長輩的權責。
莫名其妙頭上多了一雙長輩,丸子詫異之餘也沒多在意。老實說,她若存心討人歡心,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有時候有長輩幫襯,反而能省許多事。
李老夫婦倆膝下無子,畢生所收關門弟子也就徐宴一個。徐宴一家子又就在跟前,自然多加關照。對於徐宴膝下的獨子徐乘風,李老在覺察出徐乘風比之他的父親青出於藍之後,恨不得將徐乘風接回李家去手把手教。
丸子回憶了下敏丫的一生,徐宴有被驪山書院山長收為關門弟子麼?貌似沒有。不僅沒有,徐宴還在救人傷了腿後被沒去驪山書院,回鄉修養了。
丸子:“……”
不管了,反正隻要完成任務就行,徐宴有何機遇跟她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
日子如流水匆匆流過,轉眼就有過了一年。
某日清晨,丸子從榻上起身,突然覺察到身下不對。昨夜徐宴從山上下來,抱著她便沒輕沒重地胡鬨了一夜。丸子留意到褥子上星星點點的血跡,狠狠地踹了身邊赤條條的人一腳。徐宴驚悚之下倏地睜開眼,嗓音裡含著沙啞:“怎麼了?”
這兩年多的日子,丸子已然一點一點抹除了徐宴印象裡敏丫沉默沒棱角的模樣。如今她偶爾發點小脾氣,被她推推搡搡的,徐宴也習慣了。
揉著額頭徐宴昏昏沉沉地爬起來,烏發撒開披在肩上,幾縷垂落身前。消瘦卻健碩的身上遍布抓痕,肩胛骨脖頸鎖骨也都是指甲印。最顯眼的,要屬他喉結上一個小巧的牙印。
隨著他喉結滾動,一上一下的令人瞧了都頗感麵紅耳赤。
秋試的日子越來越近,徐宴這段時日忙得緊,下山休沐的時日也越來越少。
李老對他的課業抓得很緊,難得回家一趟,嬌妻在側,自然是把持不住。從昨兒剛入夜便胡鬨到五更天,徐宴這會兒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何事。隻虛睜開一隻眼,見丸子沒穿衣裳光抱著胸口坐旁邊瞪他,他下意識地摸索了一件衣裳先裹了上去。
“怎麼了?出了何事?”他嗓音啞啞的,鳳眸也半睜半合。
丸子又推了他一把,昂著下巴,用下巴指出某一塊。
徐宴整個人往後一仰,這才注意到床榻之上的不對。
他眯著眼看了許久褥子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大吃一驚:“太用力傷著你了?早知如此,我便克製點,怎地,那處流血了?”
說完這一句,徐宴瞬間爆紅,一把捂住了嘴。
顯然也是被自己渾渾噩噩之中,亂說話給羞了一下。不過羞恥的話適可而止,他趕忙套上衣裳爬起來。期間因著太著急,膝蓋還咚地一聲磕在了床沿上。徐宴顧不上膝蓋,下榻趿了鞋子轉身就將丸子打橫抱起來看。
丸子瞪大了眼睛,差點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噎死。
看,看屁看啊!
夾著腿,丸子忍不住掐著他臉頰咬牙啟齒:“放、我、下、來。”
徐宴臉頰被她拉變形還仔細看了她褲子,見褲子上都染紅一大片,頓時嚇得不輕:“都怪我!都是為夫沒把持住下了狠手。敏丫這,這……”
徐宴都顧不上羞恥,揚聲便喚急忙道,“來人!快來人!請大夫”
徐家這兩年越發的富裕,下人又添了幾個。他這一呼,外頭立即就有人應聲。徐宴都倉促之下係上衣帶,就這般赤著腳出去。
徐家的下人都知東家老爺年輕俊美,清冷持重,還是頭一回看到他衣衫不整慌裡慌張的模樣。帶著一身歡愛的痕跡衝出來,幾個家婢瞥一眼,立即麵紅耳赤地低下頭。徐宴都沒留心他們的眼神,言簡意賅地吩咐他們立即出去尋大夫來。
丸子坐在床榻邊捂著額頭,腦袋一陣一陣發昏。等徐宴吩咐好轉頭進屋來,就眼睜睜看她身子晃了兩晃,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徐宴大驚失色,衝過來便將人攬進了懷中。
怕一會兒大夫來,不體麵。徐宴顧不上自身換衣裳,一麵焦心一麵親自替丸子擦拭換了身衣裳。下人們進來換了乾淨的褥子,通了風,散了味兒。
約莫一刻鐘,大夫才急急忙忙進來。
徐宴等得焦心,連忙將大夫引到榻邊。大夫手才搭上丸子的手腕,眉頭就皺起來。徐宴被老大夫的眼神看得心慌,想想,扭頭去偏房換了身衣裳。
不過等他一過來,老大夫便言辭頗為嚴厲地說了他:“你這做人相公的怎地如此粗心大意不知憐惜?你家娘子身懷有孕,這般自顧自身享受,不顧母子安危一味地胡來,如何使得?若非你家娘子身子骨將養得不錯,這孩子怕是要沒了!”
被急赤白臉地一頓訓斥的徐宴冷不丁沒反應過來:“……”
老大夫見他不說話,以為不吃教訓:“徐家公子。婦人懷了身子,前三個月本就是虛弱得緊。一般大戶人家,彆說碰一下,那是保胎藥一天三頓地喝。你便是有些想頭,也該等胎位坐穩了才行事。這般就不能忍一忍?”
終於反應過來的徐宴,臉一下子通紅。
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丸子,心口怦怦跳,有些不敢相信地小心翼翼:“大夫。大夫的意思是,我家娘子她……她懷孕了?”
“可不是?”老大夫摸著胡子,一臉不讚同,“兩個月多,還未滿三個月。”
徐宴舔了一下下唇,心中說不出的驚喜交加。
矜持穩重的徐公子倏地站起身,想說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他仔細看了丸子,又轉頭看大夫。眉宇間小心翼翼更甚:“那,那我家娘子如今怎麼樣了?可,”徐宴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問道,“可傷著了?昨夜是我孟浪,不曾想娘子竟然身懷有孕。今日見了血,母子可還好?”
老大夫站起身,走到桌邊取了筆飛快地寫了方子:“沒出什麼大事,但也該小心。往後記住可萬萬不能這般,這個方子去藥房多拿幾貼保胎藥。喝上半個月應當就沒事了。”
徐宴接了房子,扭頭給大夫封了個大紅封。
送走了人後,徐宴高興,又給徐家幾個家仆都賞了銀錢。徐乘風從李家回來看到父親難得喜形於色還十分詫異。等聽說丸子懷上了,放下書袋蹬蹬地就衝進屋裡來。
丸子還不清楚這些,沉沉地睡到下午申時才睜眼。
徐宴今日高興,將外出會友的事情推了,捧著書在臥房看了一天。
丸子醒來後,屋裡燈火通明。徐宴這廝發瘋將屋裡各處都點了燈,亮堂堂的刺人眼睛。屋裡一個人沒有,丸子扶著腦袋坐起身,就看到他端坐在桌邊,專心致誌的翻動書籍。似是聽到身後動靜,徐宴趕忙站起來。
丸子看到他起身匆匆開了門出去。
須臾,門吱呀一聲開了,徐宴又捧著一碗散發著苦澀味道的湯藥走進來。
丸子眨了眨眼睛,估摸他趁自己睡著的空檔請過大夫。這藥便是他請大夫開的。眼睜睜看著徐宴一步一步走到榻邊,小心坐下。
丸子伸手要接過來,卻被他偏身避開。徐宴這人舀了一勺藥吹了吹,然後直挺挺地送到她的嘴邊。
丸子:“……”
“大夫說了要喝上半個月,”徐宴堅持要親自喂,“雖然苦了點,但是對你身子好。”
丸子無奈,張嘴喝一口,苦到色變。
徐宴又舀了一勺,擱在嘴邊輕輕吹了一口,再送到丸子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