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初和蔣艾桐不安又詫異地對視了一眼。
程硯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門外的程慶利還在繼續偽善著:“墨墨呀,你哥最近給你打錢沒?爸爸手頭……”
他的話還沒說完,程研就打開了防盜門, 父子倆在猝不及防間照了麵。
程慶利徹底變成了啞巴, 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內心充滿了震驚與惶恐——他完全沒想到程硯在家,不然死都不會來。
程硯麵色鐵青, 額角甚至已經暴了青筋,咬牙切齒地盯著自己的親生父親:“誰、他、媽、讓你來這兒的?”
話到最後,他幾乎是在咆哮, 怒意如同火山爆發。
林念初和蔣艾桐瞬間屏住了呼吸, 呆若木雞地看向門口。
程墨則小聲抽泣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委屈還是害怕,她把腦袋埋得低低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了手臂上。
程慶利眼神飄忽, 語無倫次:“我、我想墨墨了, 來來、來看看她、看看她……”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高大挺拔的帥小夥, 身高也不比程硯矮多少, 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惡習的積累,身高和體態皆縮了水, 現在足足比程硯矮了大半頭, 而且麵對著瀕臨暴怒的程硯,他還不敢抬頭,勾脖子縮肩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猥瑣的大老鼠。
程硯麵如冰霜, 一字一頓地質問程慶利:“我之前是怎麼警告你的?”
說話時, 他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冰冷氣息, 好像一尊冰雕出來的人, 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此刻越發顯得猶如刀削斧砍,不近人情。
程慶利則越發的唯唯諾諾,一邊戰戰兢兢地往後退,一邊用蚊子哼哼的聲音回答:“我、我就是想……誒!誒誒!誒!”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硯用力地扯住了衣領,緊接著他的後背一下子撞在了對門家的防盜門上,厚重的鐵門發出了“咚”的一聲響,他的這把老骨頭幾乎要被撞碎了。
程硯陰沉的麵龐近在咫尺,眼神狠戾至極,似乎還透露著絲絲殺意,程慶利被嚇的渾身發抖,瞬間就回想到了五年前他把墨墨賣掉之後發生的事情。
那一次,他這個大兒子差點把他砍死。
這回,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氣息,忙不迭的保證:“阿、阿硯,我我我、我以後再也不來了,我發誓,我再來我出門被車撞死!”
程硯並沒有放開他,怒不可遏地質問:“你上次是怎麼跟我保證的?忘了!?”
最後兩個字,吼得程慶利渾身一個機靈。
程硯雙目赤紅呼吸急促,程慶利在他眼中似乎不是一個人,而是個畜生。
隻要他活著,就是對墨墨最大的威脅。
他把墨墨賣到了那種地方,現在竟然還敢來找墨墨。
程硯的雙手在顫抖,怒火席卷心扉,一點點地吞沒了他的理智,不知不覺間,他的雙手無法自控地扼住了程慶利的脖子,一點點地發力……
程慶利如同一隻瀕死的羔羊一般,不斷地在程硯的手中掙紮著,雙腳離地,不停地撲騰,後腳跟不停地砸著身後的防盜門,發出悶響聲,雙手死死地拉扯著程硯的手,試圖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掰開,但卻無法撼動分毫,因為窒息,他的臉色逐漸變青變紫,雙眼開始上翻……
然而對門家好像沒人,無論程慶利怎麼折騰,都沒人來開門。
程硯完全失去了理智,耳邊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跟他說:“殺了他,殺了他墨墨就安全了。”
他完完全全地受到了蠱惑,眼眸上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冰,鎖著程慶利脖子的雙手不斷緊縮。
突然間,這種蠱惑被打斷了,有個女人死死地扒住了他的胳膊,衝著他歇斯底裡地大喊:“程硯!鬆手!鬆手呀!”
身後還有又急又怕的哭喊聲:“哥、哥!你鬆開他!”
程硯的理智終於被召回了些許,七魂六魄瞬間歸位了似的,他一下子鬆了手。
程慶利半隻腳都已經踏進閻王殿了,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期間還夾雜著劇烈的咳嗽聲。
林念初則用力地圈住了程硯,讓他的雙手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以防他再次動手,同時不停地安撫他的情緒:“冷靜點、冷靜點,不值得,不值得因為他把自己的一輩子搭進去。”
她的嗓音也在發顫,心有餘悸。
程硯的呼吸也很急促,冷靜了好久,他才意識到剛才阻攔他、現在又抱著他的人是誰。
但是他沒有掙開她。
她的擁抱就像是一汪清泉,溫柔而綿長,卻又帶著剪不斷的力量,能夠強而有力地壓製住他的怒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陰沉地盯著靠門而坐的程慶利:“我最後警告你一遍,離墨墨遠點,再有下一次,我就殺了你。”
程慶利一邊咳嗽一邊點頭保證:“咳、再也、咳咳、不敢、了。”
程硯收回了目光,垂眸看向了身前的林念初,那一瞬間,他眼神中的暴戾、怒意與陰森全不見了,僅留下了一片溫柔清明。
他什麼也沒說,也沒刻意去掙開林念初的手臂,而是輕輕抬起了右臂,抱住了林念初的後腰。
林念初怔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這時,程硯微微朝旁邊側了點步子,隨後帶著她一起轉身,摟著她回了家。
進家門後,他才鬆開她,沒再多看依舊癱在地上的程慶利一眼,用力地甩上了房門。
防盜門閉合時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隨後程硯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削瘦的下顎線緊繃,薄唇緊緊地抿著。
已經走進客廳的程墨再一次地感知到了哥哥的怒火,瘦弱纖細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也不敢坐在沙發上,手足無措地站在客廳中央,低低地埋著頭,眼淚又開始“吧噠吧噠”的往下掉,搞得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蔣艾桐相當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無奈地朝著林念初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林念初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程硯再次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但聲音中還是帶著冷硬:“不是第一次了吧?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念初和蔣艾桐這才明白了程硯為什麼生氣。
程墨不敢說話,哭得更厲害了,肩膀一聳一聳的,看著可憐極了,蔣艾桐趕緊摟住了小妹妹的肩頭。
林念初則用力地扯了扯程硯的袖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你乾嘛呀?她剛才也被嚇壞了,你就彆凶她了。”
程硯置若罔聞,神色依舊冷峻,繼續質問妹妹:“阿姨多久沒來了?為什麼不來了?”
程墨把頭埋得更低了,哭得也更厲害了,都快哭抽搐了。
程硯的怒火卻更旺了:“說話!”
程墨又被嚇了一個機靈,肩膀狠狠地顫抖了一下,小聲哭泣變成了極力克製的嗚咽。
林念初氣急敗壞地瞪著身邊人:“程硯!夠了!”
程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著自己的脾氣,抬起了右手,點著程墨:“現在開始收拾東西,吃完飯就跟我回東輔。”
程墨哭得泣不成聲,但這回沒再沉默以對,而是哭著回道:“我、我不想去、東、東輔。”
林念初詫異地看向了程墨,她原本一直奇怪程硯為什麼不把妹妹帶到東輔照顧?這樣不就遠離程慶利了麼?
現在看來,問題不在程硯,在程墨。
程硯壓根就沒理會妹妹的抗議,不容置疑地回道:“沒得商量,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綁我也要把你綁回去。”不等程墨第二次抗議,他就轉身走進了廚房。
程墨邊哭邊嗚咽著喊:“我不想去東輔!不想去!”
這兄妹倆,真糟心,一個比一個倔。
林念初無奈地歎了口氣,給了蔣艾桐一個眼神,然後也出了廚房。
程硯已經站在了水池前,水龍頭也打開了,濘濘地留著細長的水柱,不停地衝洗著水池中的蒸鍋。
這時林念初才注意到,程硯的身前竟然還掛著一條藍色的圍裙,襯衫的兩條袖子都捋到了胳膊肘處,露出了白皙修長且線條緊實的小臂。
從側麵看去,他的雙腿越發的筆直,雙腳上穿著一雙棕色的男士拖鞋,在暖黃色的燈光照耀下,這家夥看起來竟然還有點賢良淑德。
林念初輕輕地關上了廚房的門,卻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程硯也沒有。
小廚房中僅剩下了流水聲。
等程硯把蒸鍋洗好了,林念初感覺他也冷靜地差不多了,才用一種聊天似的隨意語氣問道:“我幫你切菜吧,你炒菜。”邊說著,她邊朝著他走了過去,同時捋起了自己的袖子,“這樣能快點。”
程硯沒拒絕,淡淡地“嗯”了一聲,把接了水的鍋放到了灶台上,點大火,等水開。
林念初走到水池邊洗了洗手,然後挪到了操作台前,拿起了一塊洗好的土豆:“紅燒肉用的?”
“嗯。”程硯繼續洗彆的菜。
林念初將土豆放在了案板上,拿起了菜刀,技藝嫻熟地將圓滾滾的土豆切成了小方塊。
程硯將五花肉洗好後,放進了擺在操作台上的空盤子中。
林念初切完土豆又開始切五花肉,也是在這時才開了口,溫聲勸道:“我知道你是因為擔心她才會發那麼大脾氣,但是發脾氣沒有用,她已經上初中了,正值青春叛逆期,你越凶她她就越叛逆,而且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方式,你要試著去跟她溝通,而不是像暴君一樣蠻橫專權。”
程硯無奈地看著她:“我哪像暴君了?”
林念初:“你還不像呢?吼得那麼大聲,還那麼凶,我剛才都要被你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