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絨和春芽就在湖岸邊撈菱角藤,再將菱角從藤上摘下來,放進帶來的背簍裡,這樣的行為讓薑絨想起摘花生。
然後又想到山神。
距離摘花生過去好幾天,她去了山神廟幾次,給山神帶過煮熟的花生,還有那天他沒吃到的小番茄,媽媽給她裝的巧克力和糖果,菜園子裡摘的黃瓜甜瓜。
薑絨自己能吃的東西,她都毫不吝嗇地向他分享一分。而山神照單全收,不論她給他什麼,他都會默默收下,仿佛來者不拒。
不知山神喜不喜歡吃菱角?
腦袋裡想著事情,人就容易走神,小女孩眼神放空,習慣性探手去夠漂浮在水麵上的藤蔓,卻沒注意腳下踩的石頭已經半空。
身形一歪,不受控製向著湖麵墜去,猝不及防的驚呼還未出口,嘩啦一聲落水聲後,身體便被四麵八方蜂擁而至的湖水淹沒。
那一瞬間的浮空讓人心跳加速,薑絨下意識屏息,口鼻外滿是擠壓過來的水流,四肢條件反射胡亂揮舞,想要抓住能夠支撐起自己的東西,卻一無所獲。
強烈的驚懼襲來,她在水中睜開眼,眼球被湖水刺激地乾澀發疼。蓋在水麵的藤蔓遮住了光線,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
其實岸邊湖水不深,不到一米的高度,可對五六歲的小女孩來說,卻是要命的距離。
就在小薑絨滿心懼怕之時,徒勞抓握的小手突然被另一隻手輕輕握住。
那隻手握住她的那一刻,湖水帶來的壓力悄然散去,她像是漂浮在空中,或是柔軟的雲朵裡,窒息感也不見了蹤影。
小女孩瞪大雙眼,向旁邊看去,水中飄著一個虛幻的黑影,黑影正伸手拉著她,將她往上拽去。
又是“嘩啦”一道破水聲,一顆濕漉漉的小腦袋探出水麵。
不遠處春芽爺爺正驚呼著往這邊來,春芽也趕到薑絨麵前,抓著她的手要把她拉上去。
薑絨暈乎乎地爬上岸石,她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一直往下滴水。湖水被太陽曬了一整天,又是仲夏時節,並不冷,隻是衣裳濕噠噠粘著皮膚有點難受。
“絨絨你還好吧!怎麼突然掉水裡了!”春芽焦急地握著小夥伴的手,滿臉焦急擔憂。
薑絨心有餘悸,恍恍惚惚道:“我、我沒事……”
說話間,她眼珠不自覺瞥向一旁。
此刻,一個有些虛幻的影子正站在她身旁,春芽與爺爺卻都對他視而不見,完全看不到他。
小女孩不懂得掩飾神情,春芽爺爺打量薑絨一陣,發覺她人倒是安然無恙,就是眼神飄忽,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表情看起來呆呆的,便決定提前回家。
小夥伴落水受驚,春芽很是愧疚,回去一直牽著薑絨的手不放。
薑絨一路上很是沉默,大家都以為她是嚇到了,卻不知她這會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道其他人看不見的影子上。
是山神大人呢,他又救了她一次。
救起薑絨之後,山神並沒有離開。黑色影子無聲無息飄在她身邊,與她並行在鄉間小路上。
落水隻是一瞬間的事,薑絨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救了起來。
後怕當然有,但實在不多。
她更好奇的是危急時刻及時趕來救她的山神,明明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卻立馬感知到她遇見危險,一下子就出現在她麵前。
這種被關注在意的感覺,讓小薑絨心中生出無限的歡喜。
不久前被大黃狗忽略的失落,都霎時煙消雲散、化為烏有,隻剩下純然的快樂。
如果不是不能跟他說話,她一定要好好向山神表達感謝。
小薑絨很聰明,彆人看不見山神,她要是和他講話,一定會被關起來。電視裡就演過這樣的情節,人們都說,跟空氣講話的人是得了精神病。
現在小薑絨覺得,那些人也許沒得病,隻是彆人看不見他們看到的東西。
就像她能看見山神大人一樣。
他一定是隻屬於她的守護神。
大概是心情影響,之前薑絨還覺得醜陋可怕的黑影,此時看來都好似淡化了許多,隱隱透出一點人的影子。
“絨絨,你怎麼總看那邊,你是不是生我氣啦?”
薑絨聞聲轉頭,一雙明亮的黑眸笑眯了起來,輕輕晃了晃兩人牽著的手。
“我不生氣呀,春芽,那邊的花很好看。”
山神所在的那一側,路邊生了一片野牽牛花,日暮斜陽,正是牽牛盛開的時候,紫色的牽牛花開成一朵朵漂亮的小喇叭。
仿佛一並開進了小女孩心裡。
無人發覺,春芽的另一邊,大黃狗縮著尾巴緊緊跟在小主人腳後,焉頭耷腦低著頭,不複來時的活潑。
常人無法看見的存在,作為動物的大黃卻能隱約感知。
那個跟小主人走在一起的小女孩,身上明明帶著神明的氣息。
神明庇佑的孩子,又怎麼會需要它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