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一會兒蝸牛,小夥伴春芽出現在門口。
“絨絨,一起去玩呀!”
薑絨下意識看向外婆,見外婆點頭,才笑著奔向小夥伴。
“我來啦,今天我們去哪玩呀?”
薑家村不大,能玩的地方兩人這些天都去過了,薑絨不知道她們還能去哪裡玩。
春芽說:“我們去采蘑菇,下了雨林子裡就會長好多蘑菇,用來煮蘑菇湯可好喝了。”
春芽總是有無數的新點子,薑絨佩服極了。
她興奮地回到家,向外婆要了個小小的竹背簍,打算用來裝蘑菇。
外婆聽到她們的計劃,到底不放心兩個小女孩去林子裡,決定跟著一起去。
采蘑菇的地方在後山,雖然也是村莊的範圍,但很偏僻,平時少有人去。
三人一起出發,經過那棵熟悉的大榕樹時,薑絨步伐稍稍一停,落後兩人幾步,看向樹下的山神廟。
小小的廟宇一如往日般陰森,大榕樹茂盛的枝葉遮蔽了日光,也擋住了風雨,一場暴雨下來,小廟周圍的地麵竟仍乾燥。
薑絨前幾天獨自來廟裡掃了地上的枯枝敗葉,還擦乾淨了石台和供奉的石像上的灰塵,又在台麵上擺上自己采來的花朵。她個子小,這一係列行為花了她許久的功夫。而今神廟中煥然一新,竟有了幾分舊日裡香火鼎盛的模樣。
在她看過去時,廟中台上漆黑的石像微微一動,其中走出一個淡淡的影子,悄無聲息飄到她的身側。
小女孩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驀然一彎,雀躍著與影子並肩而行。
山神一日長得比一日高,漸漸顯露出人一般的輪廓,身形修長高挑,如同十幾歲的少年。
她走在他旁邊,都需要抬頭去看他。
小薑絨不明白他為什麼變得這麼快,山神給她解釋過,她一點沒聽懂。
總之,這是一件好事就是了。
山神現在的樣子也不能再叫黑影了,籠罩在身周的黑霧逐日淺淡,露出新綠一般的碧色。
宛若洗去外表的鉛華,恢複原本的底色。
碧色是一件衣裳,長袖寬帶,披在山神身上,飄逸又美麗。
那件衣裳很奇特,並不是單一的綠,而是層層疊疊深深淺淺各式各樣的綠,有濃綠、深綠、淺綠、嫩綠、墨綠,好像世間所有的綠都彙聚到了這裡,明明都是綠色,卻給人一種色彩斑斕的夢幻綺麗感。
讓人無端想到層巒疊嶂的大山,無窮無儘的森林,漫山遍野的草木。
最特彆的是,衣裳上的顏色會隨著時間推移變化。
比如才下過一場雨,衣裳就綠油油的發亮,帶著一股子潮意。若是朝霞漫天的傍晚,那無儘的綠中就會染上淺淺的橙黃,透出幾分溫暖的氣息。
剛見到這件特殊的衣裳,薑絨拉著山神的袖子,驚奇地研究了好一陣。
她問他:“它為什麼會變色呀?”
山神回答她說:“山是什麼顏色,它就是什麼顏色。”
所以等到秋天,這件衣裳就會染上層層疊疊的黃與橙,那是秋日落葉的顏色。
到了冬天,樹木落下枯葉,隻剩下漆黑的光禿禿枝椏。純白的雪花從天空降下覆蓋山林,他就會換上一身與雪同色的衣衫。
直到春日來臨,冰雪逐漸融化,衣裳的下擺就會開始一點一點生出嫩芽般的新綠,從下往上,將所有的雪色掩埋。
山神用山澗清風一樣的語調,慢吞吞描述自己的衣裳,小女孩聽得眼眸閃亮,眼神裡滿是期盼。
“那等秋天、冬天,我也會來看你噠!”小薑絨信誓旦旦地說。
“好。”神明低下頭,麵上籠著一層薄霧,靜靜注視著她。
小女孩是如此的純真,她給予他的信仰極為純粹,一舉將他從瀕死之境拉出。若沒有她,他隻會泯滅自我意識,徹底化為一尊不言不動的石雕。
再過一段時間,身上霧氣化儘,他便可掙脫石雕的束縛,去更遠一點的地方。
哪怕她離開大山,他仍能護她周全。
“絨絨,在後麵乾什麼呢?走累了嗎?”外婆回頭看過來。
“沒有累,我來啦。”
小薑絨連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她的一隻小手微微向上抬起,像是無形中抓著什麼東西。
無人看得見,那個年幼的小女孩,手裡正牽著神明的袖擺。
神明無聲垂首,縱容地陪伴在她身側,守護著自己小小的信徒。
外婆循著方才小外孫女的目光,看向空無一人的山神廟。
瞧見廟中的鮮花,老人家神情有些驚訝,她看一眼小薑絨,目光中閃過一絲了然。
小孩子的行動往往逃不過大人的眼睛,薑絨時常獨自跑來山神廟玩耍,外婆一直都知曉。她隻是沒想到,小家夥竟然這麼投入。
孩童的興趣往往轉變得非常迅速,這山神廟有什麼奧秘,竟讓小女孩這樣喜歡?
難道她還能跟神仙玩不成?
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