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薑絨暈乎乎回到家, 暈乎乎走進房間,暈乎乎在床邊坐下。腳下像是踩著一團雲,她一路飄過來,如墜夢中。
她懷裡仍抱著那束鮮紅如火的玫瑰花。
低頭, 是滿目火紅的花瓣。抬頭, 是祂淡然的側臉。
“山神大人,您剛剛說……”
少女心跳如雷, 眼裡藏不住的忐忑與期盼。
山神麵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你沒有聽錯。”
祂漆黑的雙眼猶如兩汪深譚, 包容又溫和地凝視著自己的信徒, 唇邊微微含笑, 道:“我當你的男朋友,你想要的是這個嗎?”
祂的耳邊傳來細細的心音, 是極為肯定的答複。
然而麵前的少女出口的話語卻言不由衷。
“您或許不懂, 男朋友是很親密的關係, 是需要相伴一生的戀人,有且隻能有一個。您是神明,您確定要當我的男朋友嗎?或者, 您可以再了解了解……”
薑絨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 明明心裡想立刻答應,才不管祂懂不懂, 反正是祂親口說的不是嗎?
嘴巴卻像是不受控製, 語無倫次吐出這麼一番話。
說完,她又覺得心口像是落下一塊大石,變得十分坦然。
薑絨緊緊盯著山神,有種既期待又平靜的感覺。
沐浴在小信徒緊張的目光中,祂狀似思索了一陣,又掏出手機像是去查東西, 眼見少女眼神逐漸變得暗淡,猶如星辰墜落,祂忽而輕輕笑了一聲。
薑絨:“!!!”
這是祂第一次在她麵前這樣笑,她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神明便已收起笑容,麵色重新變得平和淡然。
祂包容地看著她,柔和地說:“絨絨,我說過,我會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少女的眼眸一點一點明亮起來。
祂說:“隻要你想,你可以獲得任何東西——隻要我擁有。”
薑絨眼眶一片濕熱,她輕輕咬住唇,已經拒絕過一次,她沒有更多的毅力再拒絕一次了。
“我……我想要。”這一刻,少女的聲音輕如蚊呐,卻又堅定不移。
“好。”祂溫和地點頭,毫不意外地答應下來。
薑絨垂下眼簾,臉頰一片滾燙。
祂肯定早就聽見她的心聲了吧?她這樣好像有點欲蓋彌彰……可是,可是,神明是她男朋友,這種做夢都不敢想的事,竟然真的成真了。
“這真的不是夢嗎?”
她忍不住喃喃。
“不是哦。”神明清潤的話語聲響在耳畔,少女下意識看過去,便見祂修長的指尖滑動手機,垂眼看著屏幕,“我得去學習一下,該如何當一個男朋友。”
“唔……牽手,擁抱,親吻……還有做/愛?”
薑絨:“!!!”
啊啊啊彆說了,她要冒煙了!
“好,不說了。”祂語聲含笑。
嗚嗚嗚也不要聽她的心聲了!就算聽見也請當沒聽見,求求了!
神明果然就此安靜下來,少女的麵頰的熱度卻越發滾燙,持續很久都不曾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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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一位神明男朋友,是一種什麼體驗?
對薑絨來說,生活似乎並未發生太大的改變。隻是在薑絨要出門的時候,山神會要求跟她一起。
隻因祂在網上看到有人說,女孩子出門最好有男朋友陪同,這是當男朋友最基本的素養。
於是薑絨每次出門,都得帶個包,把神像背上,耳朵上一直掛著藍牙耳機,方便與祂交流。
某天和夏恬恬一起約出來逛街,夏恬恬敏銳察覺到什麼,問薑絨:“絨絨,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薑絨愣了下:“你怎麼知道?”
她表現這麼明顯嗎?
夏恬恬白她一眼:“一看就知道啊,你天天掛著耳機,還是你那個網友對吧?”
薑絨:“……對。”
“我就知道。”夏恬恬得意地說,又一臉八卦地追問薑絨,“你見過他的樣子沒有?長得怎麼樣?有照片嗎?高中那麼多人喜歡你,你都沒接受,這人得多有本事,竟然能讓我們的校花喜歡?”
薑絨悄悄瞥一眼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的山神,輕輕搖頭:“我見過祂,但沒有照片。”
夏恬恬:“讓他發一張照片來啊,我幫你掌掌眼,好歹我還是你閨蜜呢!”
薑絨有些為難,山神就沒拍過照片,她上哪給她找照片來?
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微微一震,薑絨轉頭,便見祂指了指她的手機。
自從學會上網後,神明對現代社會的了解幾乎日新月異,祂已然知曉,女友閨蜜是一個需要重視的存在,得到閨蜜的認可,男朋友的地位才能穩固。
“看手機。”山神道。
“絨絨,發什麼呆呀?”夏恬恬在她眼前揮手。
薑絨連忙收回視線,拿起手機:“沒有,我去記錄裡找找,祂好像給我發過照片。”
“讓我也看看。”夏恬恬湊過去,下一秒兩眼瞪得像銅鈴。
兩人的聊天記錄最新一條就是一張照片,夏恬恬看過去時,薑絨正巧放大圖片。
那張超越了人類審美的臉,就那麼直直放大在兩人麵前,巨大的視覺衝擊迎麵而來,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頭腦一片空白。
薑絨倒是很快回神,還欣賞了一番。
照片背景是薑絨家的陽台,山神背對著窗外,背後是盛開的花卉,祂應該是在試驗拍照,鏡頭是由下往上的著名死亡角度,還逆著光,普通人拍十個裡麵九個醜,祂看起來卻依然好看得叫人失神。
那張臉上最吸引人的,卻是一股難以言說的氣質。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性。
如同高居於天上的神,幽邃的眼眸裡一片淡然與祥和,不染半點紅塵之氣,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淡渺遠。
夏恬恬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視線從那張照片裡拔出來,她恍恍惚惚看向薑絨,問道:“絨絨,你說我把林彬甩了,也去網戀,能遇到這種對象嗎?”
薑絨:“……”
夏恬恬抬手抹了把臉,“我說笑的,這種人一般人怎麼可能遇到。”說完,她盯住薑絨,一本正經地說,“寶,我現在好嫉妒你。為了平息這份嫉妒,你今天必須請我喝奶茶!”
薑絨哭笑不得:“好。”
夏恬恬沒有懷疑照片的真實性,那麼一張臉,p都p不出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夏恬恬熱切追問薑絨的網戀過程,薑絨好懸應付過去,等兩人分開各自回家,她都出了一身汗。
薑絨一邊往地鐵站走,一邊跟山神聊天。
卻沒注意到路邊有個男生正死死盯著她,一雙眼充血發紅,眼眶青黑,麵色憔悴不堪,似乎許多天沒休息好。
這人正是莊肖宇。
從度假區回到家後,莊肖宇便陷入無儘的夢魘中,每天夜裡都睡不安穩,做各種怪異的夢。
在那些夢裡,他會變成一個個女孩子,然後被人拐騙,被欺辱,備受各種折磨,他曾經想對彆人做的事都會在自己身上發生,深陷其中難以醒來。
一開始他隻當是巧合,卻不料每當他想到薑絨,他就會開始做這種夢。
他什麼也不想時,夢就會離去,他才能得到一絲喘息。
偏偏他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想薑絨,那個讓他栽個跟頭的女孩子,他是真的喜歡她,在她拒絕他後,他更加想要得到她了。
於是夢魘反反複複,始終揮之不去。
次數多了,莊肖宇便意識到,這不是巧合,而是某種詭異的力量作祟。
莊肖宇的出身讓他見過許多隱秘的事,畢竟越富有的人越迷信這話不是假的,他父親就很信這類神神鬼鬼的東西,每年都要花一大筆錢請大師看風水算命。
莊肖宇以前不信,現在卻不得不信了。
他將自己的情況告訴給那位相熟的大師,大師一聽,就篤定薑絨身上一定有鬼。
大師讓他去觀察薑絨,看她身邊是否有異常。
薑絨對旁人的關注不敏感,山神卻不一樣。
那股窺視襲來的瞬間,祂便留意到了莊肖宇的存在。
不過薑絨很快進了地鐵站,祂便沒有提及。
不值一提的小蟲子罷了,以祂現在的力量,碾死他甚至不需要動手,一個念頭足矣。
眼看著少女的背影消失,莊肖宇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大師,我觀察過了,薑絨果然很不對勁,她一整天都帶著耳機,像是在跟人說話,可我看她經常看向身邊,也沒看手機,好像那裡走著一個人一樣。”
說這話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電話那頭傳來大師蒼老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威嚴:“那就是在養小鬼了,她還能跟小鬼溝通,帶著小鬼出門,這小鬼看來不是一般的厲害。”
莊肖宇麵色發白:“那該怎麼辦?您能對付嗎?”
他總不能一輩子都被那夢魘糾纏。
莊肖宇根本就沒想過,隻要自己不打薑絨的主意,夢魘就會消失。
大師沉吟道:“這麼厲害的小鬼,我都沒見過,隻能試試看。”
莊肖宇連聲道:“隻要您能解決,錢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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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跟山神在一起的事,薑絨並未瞞著媽媽。
薑嵐剛聽說這個消息時,神情一片空白。
她才剛接受神明存在的事實,女兒又給她扔下一個炸彈,直接把她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炸飛。
比世上有神更離譜的是,這個神成了自己的女婿。
薑嵐根本沒法做出任何表情。
於是,她在呆滯了一會後,平靜地低下頭,吃了一口白飯,再抬頭,乾巴巴地對女兒說:“媽媽不管你跟誰在一起,反正你成年了,媽媽尊重你的選擇,記得做好措施就行。”
薑絨:“等等,媽,那是山神,我們不用做、啊呸,不是,祂又不是人!”
她媽不會被刺激傻了吧!
薑嵐一針見血地問:“你們是柏拉圖式戀愛?”
薑絨一下子臉紅了個徹底,“那倒也、也不是……”
薑嵐:“那不就得了?反正不管他是人是鬼還是神,你們自己注意就行,我也管不了你們。”
薑絨看著一臉平靜的媽媽,突然有種膜拜的感覺。
她媽不愧是女強人,思想觀念竟然這麼開放!
她都沒想那麼遠呢……
這麼想著,少女悄悄轉眸,看向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山神。
祂對人的注視很敏感,悠悠抬起頭,剛一對上少女的視線,就見她又猛然撇開眼,埋下了頭。
隻不過少女藏得住臉,卻藏不住露在發絲外的耳朵,小巧精致,紅得滴血。
祂側耳傾聽,卻隻聽到一些無意義的碎碎念。
“啊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
好吧,祂不聽,但祂會上網。
神明的學習能力很強,才不過幾天時間,已經學會如何打字。
骨節分明的指尖在屏幕上輕點,敲下幾個關鍵字。
【柏拉圖式戀愛是什麼意思?】
——一種強調心靈溝通,排斥親密交流的精神戀愛。
【做措施是什麼意思?】
——指發生親密行為時所做的避孕手段。
祂心中微微一動。
唔……原來如此。
夏日的夜晚總是充滿燥熱,空調房呆久了又有種透不過氣的憋悶,吃過晚飯後,薑絨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沒一會就感覺身上又開始隱隱冒汗。
臥室剛開了空調,這時候,她隻要鑽進房裡就好了。
然而也不知是晚飯時,媽媽的話提醒了她,又或是她心裡本身就有那麼一點想法。
總之,薑絨想做點什麼。
媽媽還在客廳裡看電視,薑絨抿抿唇,一聲不吭地往臥室走去,和以往沒什麼分彆。
然而她剛合上房門沒一會,一個旁人看不見的影子就旁若無人地飄進少女的閨房——就在薑嵐的眼皮子底下。
可惜除了薑絨,誰也看不見這一幕。
少女赤著雙腳坐在床沿,她穿著夏天的睡衣,是很清涼的短袖短褲款式,露出泛著粉色的胳膊和兩條細長的腿。
她實在不好意思說話,也怕被媽媽聽見,緊緊抿著唇,望著穿透門飄進來的山神。
好在,即便不開口,薑絨也能跟祂交流。
神明平時不會隨意進薑絨的房間,大部分時候,祂都呆在客廳和陽台,夜晚人們入睡的時刻,祂也會回到祂的神像裡去,神像便相當於祂的房子。
這是第一次,薑絨晚上喊祂過來。
是的,她剛剛在心裡呼喚了祂。顯然,祂也接收到了她的信號。
心頭閃過這一念頭,薑絨耳根發熱,不用看她就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了。
“絨絨?你要我做什麼?”
山神站在小信徒麵前,不動聲色垂眸,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您、您走近一點。】
麵對神明清澈如水的眸子,薑絨眼睫緊張地忽閃,舔了舔發乾的唇瓣。
祂順從地走近幾步,直到垂落的衣擺觸碰到少女白嫩的腳趾,墨綠色將那雙雪白的雙足掩蓋了一小半,才在少女急促的心音裡停下步伐。
涼意從腳上蔓延開,好似炎炎夏日裡把腳探入清涼的水中,薑絨渾身毛孔都舒服地張開了。
此時此刻,薑絨已經不敢再看祂的眼睛,她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開始思考,該怎麼跟祂提那個有些過分的要求呢?
正當她糾結又害臊時,頭頂突然落下一道輕飄飄的話語聲:“是要做/愛嗎?”
“轟”的一聲,宛若原子彈爆炸。
薑絨陡然仰頭,速度之快差點扭到脖子,她臉上不僅是熱,簡直像是火山噴發,一雙烏亮的黑眸瞪得滾圓,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您聽誰說的啊啊啊!”
是誰把她單純的山神給汙染了!她竟然從祂口中聽到了“做/愛”這個詞!
一瞬間,薑絨火燒屁股似得蹦起來,方才說不出口的話,這會也順暢地冒了出來:“我就是想您抱著我睡覺,沒有想做、做那個事!您不要亂想!”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