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崢河忽然動了動,寧婧還趴在他胸膛上,連忙直起了身子,急道:“崢河,你感覺怎麼樣了?”
崢河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緩緩張開,烏黑的眼珠,竟浮現了一層駭人的猩紅。寧婧的手愕然地停下了半空,一股大力箍住了她的腰,視線倒轉,寧婧已變成了被壓在身下的那個。
現在還是半夜,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
寧婧這具身體,雖然比崢河年長近八歲,平時也習慣了崢河聽話的模樣,可若是動真格,十六七歲的少年,一隻手就能製住她。寧婧的手被摁在了頭頂,怎麼也抽不出來,崢河已低下頭來,濕潤熱情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鼻尖、耳垂上,最終堵住了她的嘴唇,舌頭笨拙而生澀地向往裡鑽,粗重的喘息不斷噴在了她的臉上。
寧婧驚得臉都要歪了,像隻被釘在砧板的青蛙,在腦海裡扯著嗓子吼道:“係統,係統!”
“來了。”係統:“我估計他現在是壓不住毒力,看到了遺留的幻覺。沒辦法,他又沒有金手指,光憑意誌力,能撐到破陣,已經很不容易了。”
寧婧崩潰道:“道理我都懂,可他剛才的反應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十分鐘前看到的明明是苦情黑曆史,現在卻化身野戰小王子……
哦豁,她不想打野戰啊。[蠟燭]
係統解釋道:“有的時候會看到最痛苦的事,有的時候會看到最渴望的事。他現在看到的幻覺,可能是後者那種調調呢。”
寧婧呼吸不暢,側頭汲取新鮮空氣,餘光忽然瞥到了婆娑的樹影間,有什麼黑色的巨大生物在飛快掠過,遮蔽了從雲層灑落的光線。
——寧婧的瞳孔劇烈縮小!
……
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寧婧才悠悠轉醒。腦中第一個聽到的,是係統的提示音:“警告:【血條警告值】-10,實時總值:10點。”
昏迷前的最後印象,是她和崢河同時被一根滑溜溜的東西卷住了。收得太緊,寧婧喉嚨剩下的半口血也嘔了出來,接著便昏了過去。
係統:“宿主,你們被鷓蛇拖回了它的巢穴了。”
寧婧緩緩睜開眼睛,她窩在了一個少年滾燙的胸前,此人不是崢河又是誰。
崢河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胸口,頎長的雙腿從她身體兩側伸了出去,抵住了對麵的岩壁,側頭看向外麵,犀利而警惕。寧婧稍微一動,崢河便以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唇,示意她彆做聲。
他們躲著的這個地方,距離地麵有一定的高度,是一個巨大洞穴中的凹槽。因為側麵有塊扁平的石頭凸起,擋住了視線,一時半刻,沒人會看到。
寧婧以傳音道:“我們在鷓蛇的巢穴?”
鷓蛇是這次的boss的學名。形如雙頭蛇,一頭有兩張口。一個頭愛吃陽氣旺盛的男子,另一個頭卻偏愛陰柔的女子。鷓蛇不會用兩個頭同時控製身體,一個在操控時,另一個就沉睡。每日晨昏交界時,就是兩個頭交換控製權的時刻。
以黎明和黃昏為分界,它白天喜歡吃女子、嗅不到男子的氣味。夜間則相反,喜歡吃男子,嗅不到女子的氣味。
崢河凝重地點了點頭。
看來,被這鷓蛇拖回老巢的那一擊,讓她稀薄的血條再掉一半,但也讓崢河徹底清醒了。
“你還記得我們被抓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崢河的眼神閃了閃,嘴角不著痕跡地翹了翹,可對著寧婧,則茫然又無辜地搖了搖頭。
竟然全忘記了,寧婧牙癢癢的:“你倒是忘得好。”
“我醒過來時,我們被扔在了屍堆裡,鷓蛇正在進食。”崢河道:“洞中有數不清的白骨和屍骸,金光宗的其餘弟子,我暫時沒看到。趁著鷓蛇不注意,我把你帶到了這裡藏起來。”
寧婧點點頭,好在崢河知道要等她醒來,否則,昏迷的她要麼就會成為他的拖油瓶,要麼就可能會在打鬥中被踩死。
“你打算怎麼辦?”想到了自己的血條,寧婧就心酸。
如果要硬著頭皮和鷓蛇打,她很大可能不會活著回來。[蠟燭]
係統屏蔽了痛覺,但生命警戒值都快跌到零點了,並不是開玩笑的。寧婧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就好像生命力被鑿了個窟窿,正不斷地流失著。
崢河的手指顫了顫。距離黎明還有半個時辰,這段時間裡,鷓蛇無法發現陸輕雪的存在,她是絕對安全的。可過了這個時段,作為洞中罕見的女人,鷓蛇一定能嗅到她的味道,那她的處境就岌岌可危了。
更不用說,陸輕雪受了重傷,趁她昏迷時,崢河把了她的脈,真氣凋散,聚不成形。若不儘早離開,用藥石保命,後果不堪設想。
崢河閉了閉眼睛,心頭刺痛。明明陸輕雪還好好地坐在眼前,可那種抓不住對方的恐慌,和極度輕微、毫無道理的撕心裂肺,似乎是由潛意識中,曾數次湧現的惶惑和悵然帶來的。
再無時間說話,崢河睜眼,略微強硬地讓寧婧倚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這才轉身,無聲地抽出了染血的長劍,長眉下,那陰沉淩厲的眼神,和剛才幻境中幼小的他,其實無出一二。隻是,從前是爪牙未鋒、僅憑本能撕咬的小獸。如今,卻是因為有了要保護的人,充溢了沉穩和決心。
崢河一手扶著洞穴的一側。手勁兒太大,勢如千鈞,碎石龜裂,滾落了十多米的岩壁。他輕聲道:“陸師姐,你待在這裡,彆亂跑。”
寧婧:“一般來說,這種台詞,都是主角掙經驗值前說來耍帥的。”
係統:“……”
她當然不會傻得衝出去送死,更不擔心崢河會殺不死鷓蛇。對他來說,真正的難關是前麵的幻境。鷓蛇的厲害之處,也主要是那個能不費吹灰之力置人於死地的幻境,本體的戰鬥力還不至於那麼歹毒。以崢河如今的實力,和滿滿的血條,要料理它,並不是難事。
寧婧摩拳擦掌,已經準備好欣賞一場大戰了。誰知道,一眼過去,除了音效之外,滿目都是厚厚的馬賽克。
寧婧:“……統統,為什麼都是馬賽克?”
係統:“你血條值太低了,戰鬥畫麵血腥,你若是受了刺激,血條可能會再掉幾個點。為了你的安全,就屏蔽了。”
寧婧淚灑心田。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晃動的馬賽克平息了下來,糊者馬賽克的鷓蛇屍體轟然倒地。洞壁中已經被濺了數不清的粘稠熱血。
眼前籠罩下一片陰影,崢河已經攀上了岩壁,停在了寧婧麵前。他也受了不輕的傷,模樣狼狽極了,用渾身浴血去形容,是一點都不為過的。
寧婧眨了眨眼睛,福至心靈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微笑道:“去吧,找回金光宗的人,我們回家。”
係統:“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實時總值:97%。”
係統:“等你目送崢河回到金光宗,才算是劇情任務的結束。屆時,最後的3%,就能填滿了。”
鷓蛇被滅,金光宗得以打道回府。這一次的人馬,不免折損了三分之一。但這生還率,和第一輪相比,已經是從無到有的質的飛躍了。
隨身行李中有不少的藥品,生還者在卞州休養了片刻,把致命的傷勢都暫時治好後,不再停留,選擇儘快拉大隊回金光宗。這是因為,回到大本營,才能根本上治好傷勢。
回去的時候,顧忌傷員,馬車行進的速度減慢了。
綠水青山,春陽明媚。
進入藺州地界,崢河坐在馬車前策馬。
身後的竹簾被一隻素白地手卷了起來,寧婧爬了出來,歎道:“天兒真熱,藺州快入夏了吧。”
崢河無奈地歎了口氣,頭也不回道:“陸師姐,回馬車裡。你傷勢未愈,不能撞風。”
“馬車裡悶死了,再說了,今天哪兒有風?”
經過這段時日的調養,寧婧的【血條警戒值】從危險的5點,回到了30點左右,還不及格,但至少不會在半路就嗝屁。
前半個月,崢河衣不解帶地照顧她,眉心從沒鬆開過。最近,因她身體好轉,崢河的精神明顯放鬆了。
麵對寧婧的狡辯,崢河淺淺地笑了下,沒有退讓,耐心道:“陸師姐,要聽大夫的話,否則藥不能停。”
寧婧的臉瞬間垮了:“……”
她撇了撇嘴,往前了兩步,坐在崢河身後,想了想,把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那雪白的衣裳並不嶄新,但洗得很乾淨,清新而柔軟。
她笑眯眯道:“那就這樣吧,你替我擋風就行。”
她說話噴出的氣流,酥麻地拂過了他的臉頰。崢河的心臟嘭咚一跳,想起了什麼,他忽然笑了起來:“陸師姐,其實我瞞了你一件事”
寧婧詫異道:“什麼事?”
“明天回到金光宗才告訴你。”
當夜在野外休息。馬車上,寧婧把手臂枕在腦袋下,翹著腿,懶洋洋道:“統統,現在進度多少了?”
係統:“99%了,明天能滿了。”
水銀般的月色隔著竹窗,疏朗有致地斑駁了寧婧的臉龐。她叼著根青草,道:“好嘞,距離回家又近一步!對了,你下個世界給我準備了啥?”
係統:“還在考慮,你有什麼要求?”
寧婧:“倒沒有什麼特殊要求。畢竟,我剛回顧了一下,上天下地,什麼環境的任務都試過了。”
係統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我考慮好了,你等著。”
寧婧:“……”
翌日。
闊彆了西阪城兩個多月的眾人,風塵仆仆地停在了趾麟山腳下。
金光宗得到了消息,早已在原地等候,接他們回去。
守在索橋前的白衣弟子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係統忽然說:“100%了,劇情任務結束,我們可以走了。”
隔著竹簾,能依稀看到馬車前,崢河挺拔的背影。馬車快要停下了。
寧婧本想伸手去拉起竹簾,想了想,又在半空中頓住了。她笑了下,把手上的書蓋在了腹部上,道:“還是算了。統統,走了。”
話音剛落,她捧著書的手,便無力地鬆開了。寧婧飄在半空,俯視著停止了呼吸的陸輕雪,說:“再見啦,謝謝你。”
說罷,她就被係統拖進了白茫茫中。
……
“喀——”,馬車停定,崢河撩開了竹簾。
陸輕雪似乎是看書看累了,身子沐浴在陽光中,正在閉目養神。那本就白皙的臉,是一種觸目驚心的慘白。
不知為何,崢河心中有了幾分不安。
他跪在了陸輕雪身邊,道:“陸師姐,我們到了。”
沒有反應,甚至連胸膛也沒有起伏。
崢河忽然就意識到了什麼。他顫抖著手指,伸向了她的鼻下。
長達了一個世紀的沉默後,崢河緩緩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喃喃道:“陸師姐,你曾問我,為何而修仙。”
已經離開的人,沒有了呼吸,當然也不會再回應他。
“我說我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才修仙的,不僅是我,世上有那麼多人,都對修仙趨之若鶩。”崢河緊咬牙關,眼睛紅得嚇人,麵部肌肉有些許抽搐,字字泣血,“可到頭來,又有什麼用?”
他根本守不住最重要的人……長生不死,如入化境,又有什麼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哈哈下個世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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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個團嘰是□□世界的原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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