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人魚是獨居生物,又沒有撫養幼崽的習慣,能看到兩條人魚在一起行動,是非常罕有的情況。
所以,當漁網被卷起、拖著兩條掙紮的人魚上到甲板時,寧婧分隊裡的獵人都沸騰了,興奮得恨不得當場嚎叫幾聲。
寧婧戴上了手套,朝甲板走來,眾人紛紛讓開了一條路。她凝神一看,漁網中是一大一小的兩條人魚,看五官和魚鱗的顏色,應該沒有親緣關係。
那麼,他們為什麼會同時落網?
寧婧捏住了其中一條人魚的下巴,目光在他的臉上一打轉,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條魚尾被鉤傷的大一點的人魚,雙眼無神,眼珠和眼白的分界模糊,均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翳……這是一條失明的人魚。其次,他的齒發、魚尾末端的鱗片,都有一定程度的脫落,應該是在遷徙的過程裡染了病。
而小一點的那條人魚,則神情機警,雙眼靈動,看起來一點毛病都沒有。
如果沒有這條小人魚的帶領,這條失明又染病的人魚,根本不可能遠渡重洋來到這片棲息地。
終點已近在咫尺了,隻可惜,他們欠了點運氣,最終撞入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獄。
獵人們摩拳擦掌,已經按捺不住想衝上去料理他們了,隻等寧婧一聲象征性的發號施令。
望著兩條人魚夾雜著恐懼和絕望的神情,寧婧在心裡輕歎一聲,揮了揮手,道:“按老規矩,處理了吧。”
眾人齊聲道:“好的。”
因染病而失去了美麗的外表,又沒有了榨取珍珠的餘地的人魚,即使治好他們的病再兜售出去,也賣不出好價錢,所以,他們都會被當場處決。而小一點的人魚則會被注射鎮定劑,拖入船艙的水缸裡,運回陸地。
儘管在設定裡,人魚相比起人,其實更傾向於魚類。但是,看到和自己長得那麼像的生物,就在眼前一米處被人類無情地殺害,寧婧就有幾分毛骨悚然。
這是她第一次目睹人魚被處理的過程。以前的捕獵,一來,獵物是純獸形態,不會讓人產生同理心。二來,寧婧是弓兵,根本不會近距離觀看血肉橫飛的情景,受到的衝擊自然小得多。
和往常一樣,為了保護宿主,係統貼心地給血腥畫麵打了巨塊馬賽克,可那些慘叫與哀求聲是沒法屏蔽的。寧婧表麵淡定,實則聽得頭皮發麻,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了人群,不再細聽。
日暮時分,船隻在海域晃蕩。今天把獵物拉到船上後,水下的漁網已經缺失了一塊,需要人為修補。
因為大船太靠近漁網,容易被它纏住。所以,為求方便,獵人會坐一種和小型救生船差不多大小的小船前往漁網附近,再跳下水修補漁網。
寧婧作為隊長,不用乾修補漁網的活兒。但她也弄到了一條小船,在眾人潛水乾活時,自行劃拉到遠處的海麵,停在了一塊礁石前,放鬆心情。
水波溫柔地晃著船身,寧婧平躺在了船中心,放空狀態,看著天上滑翔的飛鳥。
海上的天沒有被任何規整的邊界桎梏,開闊到了極致,看久了,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天海倒錯的錯覺。
就在她一邊享受著涼風,一邊在腦內係統嘮嗑時,忽然聽到係統一聲急促的聲音:“宿主,情況有變!我檢測到了卡爾洛出現在了附近的海域!”
寧婧一愣,猛地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坐了起來,急道:“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去了拉斐爾海了嗎?”
係統:“如無意外,是的。然而,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他在中途折返了。”
寧婧倏地直起了身子,緊張地環顧四周的海麵,同時在心裡暗罵——這小子搞什麼鬼,突然回來也就罷了,為什麼偏偏選了所有獵人都在的場合?!
若是他回來時正處於晚上,她還能偷偷過來讓他離開。可現在偏偏是所有捕獵隊都整裝完畢的時候!
一旦彆的獵人發現了他,那事情就不是她一個人能說了算了。寧婧相信,哪怕把卡爾洛刺成篩子,公會也絕不會放他離開!
寧婧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快速目測了一下,她現在距離捕獵隊有數十米的距離,在短時間內,這邊的動靜應該不會惹人注意。如果卡爾洛是衝著她來的話……她一定要在彆人發現前,讓他離開這裡!
係統:“檢測到了卡爾洛的具體位置了,他就在你前方十米遠的海裡。”
係統話音剛落,寧婧便看到微微蕩漾的水波劈出了一道雪白的水花,水下一道暗影不斷接近,最終停在了她的小船前的兩米處。
輕微的“嘩啦”一聲,背著一張長弓的卡爾洛從水中冒出了頭。
寧婧站起來攔住後方的視線,劈頭劈腦地怒喝道:“卡爾洛,你是不是瘋了?!馬上離開這裡!”
落日餘暉傾灑,卡爾洛抬頭看著寧婧一身獵人的裝扮,以及遠處的大船,諷刺地笑了笑,用極輕的聲音喃喃道:“原來我真的沒有看錯,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曼越洋裡還有獵物,你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寧婧怔住了。“咚”一聲,卡爾洛取下了背部的弓,拋到了她的小船裡。
“隻有我這個傻子,被你騙得團團轉,讓我以為遊到崎冰洋就能再見到你。若我不是中途折返了,你是不是想借這個機會,把我從你的眼裡驅逐掉?”卡爾洛語速越來越快,那新月狀的瞳孔收縮成一條冰冷的細線。似乎想壓下自己昭然欲揭的怒意,他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希彌爾,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到底為什麼要騙我?”
“我有我的理由,現在也不是說明一切的時候。”寧婧用力蹬了一下礁石,小船晃悠著往後退,拉開了與卡爾洛的距離。她彎腰拾起了**的弓,執著弓的一端對準了卡爾洛的方向,再一次堅決地喝道:“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可惜的是,這話說得有點遲了。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修補漁網的人的注意。洛特驚疑不定的聲音從後方遙遙傳來:“隊長,您在乾什麼?”
“那是什麼?”
“老天……那是人魚嗎?!”
“瞧那魚鰓,那樣子!那是最值錢的瑞拉支係人魚啊!”
……
寧婧聽在耳裡,如墜冰窟。
難道進入隱藏路線後的一切,都要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了嗎?
電光火石間,一個大膽的想法竄過了她的腦海。
既然沒有退路了,不如反其道行之,置之死地而後生。
沒有猶豫的時間,寧婧腳尖一踢,小船裡散落的一根箭矢躍到了空中,被她橫手握住。
下一刻,長弓豎立,驟然被拉緊的銀弦陷入了寧婧的指腹,切割得指尖發白,因為太過用力,還輕微地疼痛著。
從搭弓起箭,到分毫不差地瞄準目標,隻花了不到兩秒的時間。
射箭對於這具身體而言,是比吃飯睡覺更習以為常的事,已成了一種刻入骨髓的生存本能。
再局促的情況,再短的時間,也妨礙不了她保持箭無虛發的記錄。
而現在,那從不虛發的尖銳箭頭,正精確無比地瞄準了卡爾洛蓬勃跳動的心臟。
作者有話要說:(*/ω\*)粗不粗,長不長!親親抱抱舉高高你們自己選一個()
5.2淩晨修了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