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並不好受,寧婧很少能看見裘遇穿得這麼隨意,僅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袍子。
這家夥長相其實是偏秀氣的,脫下線條冷硬的軍服後,黑色的發絲沒有撥上去,根根分明地搭在了額邊,看起來年輕了幾歲,還意外地有種陰沉頹喪的美態。
敵不動我不動,寧婧一聲不吭地繼續嚼東西。
不一會兒,她就感覺到裘遇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著,好像想盯出一個窟窿來,讓人頭皮發麻。
寧婧:“……我咋覺得他想解剖了我?”
係統:“也許不是錯覺呢。”
受不了這有形的注視,寧婧抬頭,直截了當地挑明道:“小叔叔,你有話想對我說嗎?”
裘遇好像第一天認識她一樣,眼都不眨地盯著她。聽見問話,他不著痕跡地捏緊了叉子,沉聲道:“那天,你是怎麼進去溫室裡麵的?”
寧婧裝傻:“輸入密碼進去的呀,那個鎖又不是虹膜驗證的,誰都能通……”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你這個!”裘遇驟然暴怒,猛地錘了一下桌子,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和咄咄逼人:“那個係統隻要輸錯一次密碼就會發出警報,你是怎麼一下子就知道密碼的?!”
寧婧放下了杯子,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裘遇覺得自己像是一頭陷入團團荊棘中的困獸,太多違和的地方,讓他無法忽視。還差一點頭緒……就能看見真相了。
哪怕真相是殘酷而匪夷所思的,隻要能破開這該死的迷霧,他也甘之若飴。
“回答我的問題。”他定了定神,強硬道。
寧婧聳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道:“哦,我亂猜的。”
傻子也聽得出她在敷衍。裘遇眯起眼睛,又不做聲了。
隔了一會兒,他忽然以長指敲了敲桌麵,若有所思道:“你的生母碧妮·格勒前段時間跟我聯係,提出想和你見一麵。你想見她麼?”
這話題跳躍得太快了,寧婧有幾分納悶,可還是反應很快地給了一個不會出錯的答案:“無所謂,聽你安排吧。”
係統:“宿主,等會兒!艾蓮的母親名字不叫碧妮,叫拉芙娜!”
寧婧:“???”
係統:“而且,她早就已經離開元星了,不可能向裘遇提出和你見麵。裘遇在試探你!他已經在懷疑你沒有艾蓮的記憶了。”
寧婧:“……”
霧草,裘遇這心機diao,居然不聲不響地挖坑試探她!要是她想隱藏身份的話,剛才就已經露出馬腳了!
好在,她就是為了被懷疑而存在的,嘻嘻。√
果然,瞧見寧婧根本沒有糾正生母的信息,更印證了裘遇的猜測。他低頭,用擦拭指尖的方式,掩飾雙眸幽幽散發的炙熱的光,輕聲問道:“昨天,你為什麼叫我小魚?”
“因為你的名字念起來像秋刀魚啊。”寧婧鎮定地笑了笑,朗聲道:“若是小名,刀刀也太有殺氣了,小魚比較好聽,不是麼?”
不等裘遇繼續審問,寧婧就站了起來,乾脆地道:“小叔叔,我吃飽了,先走了。”
“艾蓮。”
寧婧站定了,沒有回頭。
裘遇在她背後寒聲道:“總有一天,我會知道你瞞了我什麼。”
故意給出漏洞頗多的回答,是為了引起裘遇的質疑。雙方互相試探、拉鋸狀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寧婧深知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心急。
除了宿醉後的那天晚上,裘遇追問了她好幾個問題後,就再也沒有失態過。但是,寧婧又重新擁有了在宅邸裡的活動權。
雖然裘遇沒有再露.骨地問過她話,可取而代之的是,他常常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眼神在觀察她。除此以外,裘遇沒有再刻意躲著她。
——裘遇好像想透過她的皮囊,透過她日常的一舉一動,看進她的心裡。
寧婧:“……”莫名想到了古代那個被圍觀群眾“看”死的美男子衛玠。
其實,站在正常人的思維角度,麵對種種疑點時,裘遇第一時間考慮的,必然不是“借屍還魂”之類的玄學,而是“對方是間諜”這種可能。
故而,寧婧斷定,他一定會在背地裡差遣人去查艾蓮的出身。這一查,就能發現更多疑點——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元星,未曾接受過鋼琴和外星語言的教育,朋友裡也沒有提亞或埃米亞星的人,人際關係比較簡單,基本排除了是間諜的可能。
再說了,哪有間諜會愚蠢到連生母名字都搞不清楚!
除此以外,艾蓮和生父杜林很少見麵。即使見過麵,那麼多關於裘遇的私人信息,也絕不可能是杜林透露給她的。
——換了是誰,都不可能知道那麼多關於他的事。
因為,那些甜蜜又苦澀的秘密,從頭至尾,都隻被兩個人所享有。其中一個對這些回憶隻字未提過,另一個人,則早已帶著它們,隨火焰沉眠在了遙遠的星空中。
正因為寧婧所表現的和艾蓮的經曆沒有重合之處,裘遇越是疑惑,越是去查,就會發現越來越多對不上的地方。
疑團一步步發酵,量變終將引起質變,等裘遇隔紗摸索得差不多,從懷疑、排斥,轉變到了模糊接受了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就是寧婧伸手戳破那層窗紙,給裘遇的猜測一錘定音的時候了。
轉眼間,半年過去了。
人品值偶有波動,可故事完成度卻一直沒變。直到初冬時節,寧婧等候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那件事發生在伯爵千金的成年禮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涼生涼生某夏的地雷,感謝rainrainjoy的手榴彈!!!麼麼麼麼噠!!!(*≧ω≦)
當真相被徹底發現,就是故事結束的時候了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