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凡妮莎在大洋彼岸得知這一屆的戛納電影節的結果。
《畢加索的秘密》獲得了評審團大獎,而且,馬龍白蘭度憑借《薩巴達萬歲》獲得了這一屆的最佳男主角。
有趣的是,兩個人都不在法國。
伊利亞卡讚替馬龍拿獎。雷阿諾替凡妮莎拿獎。
凡妮莎乘飛機回到美國。她本來就是工作狂人,如今和加繆分手,她更是拚命的工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都待在片場,不讓自己有任何空閒用來思念加繆。
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依然覺得心裡火辣辣的疼。睹物思人,什麼都是加繆。這個人的眼睛和眉骨深邃,很像加繆。那個人的眉毛粗糙又犀利,很像加繆。那個人的嘴唇薄薄的,嘴型也酷似加繆。那裡都有他,空氣中有他的氣味,這裡有他的氣味,那裡有他的氣味。凡妮莎無處可逃,無處可躲。
拍電影,拍電影,拍電影。工作,工作,工作。永遠不要想在法國的一切,都結束了。全都結束了。可是,為什麼,加繆一直在她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凡妮莎,如果你需要,我隨時奉陪。”
“凡妮莎,我覺得你似乎不太理解加繆。他的哲學,歸根到底,不是那麼重視邏輯,而是熱情的生活。”
“凡妮莎,你的生活那麼簡單,而我的生活卻那麼複雜。如果你今天不說,我也會埋在心裡。可是你說了。這讓我怎麼辦才好呢?我再也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也愛你。我的小姑娘。”
......
都出去,都出去,都出去!都從我的腦子裡出去!
凡妮莎捂住耳朵,絕望的哭了出來。
《局外人》殺青後,她迅速開始計劃下一部電影。
她看上了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拉美文學巨著。當代最偉大的拉丁美洲作家。魔幻現實主義文學不能超越的裡程碑。
這部裡,有太多可以拍的東西。凡妮莎覺得,如果要拍《百年孤獨》的話,可能會拍上四五個小時才能理清主線,兩個小時太過短暫,什麼都解釋不清楚。但是之前格裡菲斯拍《一個國家的誕生》的時候,也是拍了好幾個小時;而且《亂世佳人》也是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
凡妮莎希望,自己能夠真正去拍些什麼。留給後人。
《百年孤獨》這樣的皇皇巨著,如果能夠展現出來80%的內容給觀眾,那就已經是無法超越的視覺盛宴和藝術瑰寶。那些對於人生的哲學探討,那些無以言說的超強想象力和令人稱道的讚美。它的深刻的哲學命題,書中那些精彩的愛恨糾葛,那些獨特的極具有魅力的不同的角色,一代家族傳奇,一代偉大的史詩。
凡妮莎更是決定,一定要把這部電影拍出來。
馬爾克斯不肯賣版權,她就寫好所有的策劃案去找他,他不賣版權,無非就是擔心電影不能好好呈現這個故事,隻要打消了他的這個疑慮,他可能會放心的把這部版權賣給他們。
而且,凡妮莎在改這個劇本的時候,內心已經有了想要的角色。
全都是這個時代最傳奇的巨星。
這些人物的魅力十足,非這些耳熟能詳的名字無法展現。而且,凡妮莎心想,這個時代那麼多風流故事,那麼多美好的傳奇,為什麼這些傳奇的名字,卻沒有聚起來拍一部電影呢?
如果她真的將這些巨星都聚起來,拍出來一部眾星雲集的電影,把這個時代的風流記錄,她的人生,也已經值得了。
她從小就有這個夢想,希望眾星雲集,拍一部時代的瑰寶。敘事要精彩,而特效場景都也要極儘風流美麗。但是她這個夢想,一直沒有實現。
而如今,她自己就成了導演。那這個夢想,也許她可以自己想辦法親手實現。
她可以不要任何片酬,甚至自己貼錢拍都行。隻要這個願望能夠實現。
這樣的電影的風流蘊藉,必然由同樣極具有光彩和魅力的人物,才能展現一二。
凡妮莎在激動的寫著策劃案。做著拍傳奇電影的美好夢想。結果馬龍竟然還來找她磨磨唧唧感情的事,凡妮莎和馬龍認真的談了一天,說清楚了一切;自從她沉浸在拍攝《百年孤獨》的夢中,她的情傷似乎也逐漸治愈了。
她的職業成就給了她足夠的感情價值,她感覺自己在做的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壯舉,而這樣的壯舉,遠遠勝於她和任何一個人談戀愛。要是《百年孤獨》真的能拍成,而且畫麵敘事能夠展現書中90%的內容,那她的人生不會再有任何遺憾,甚至連死,她覺得都可以。
凡妮莎直接告訴馬龍,為什麼自己一直不肯接受他的原因:“馬龍,你是很帥,很好看。你的皮囊讓我很心動。但是剖開這一點,你其他的地方就是沒有吸引我啊。我為什麼喜歡加繆,是因為加繆的才學,他對人生和哲學的探討,他深刻的愛著自己的事業。而且你知道嗎。加繆對人對事,都有熱愛。你看加繆的童年也是要多慘有多慘,你還是中產階級,加繆是直接出生在貧民窟。但是你厭惡生活,而加繆卻熱愛生命。你不負責任,風流貪玩,加繆卻很成熟,是的。我和加繆的結局確實不好,我曾經很怨恨過加繆。但是當我想清楚後,我覺得這個結果我能接受。”
“我和加繆的幸福不能建立在另一個人的痛苦上。加繆如今承擔責任,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總比馬龍你的態度要好吧,你看看自己換了多少個情人,你對誰負起過責任了?”
馬龍說:“不要跟我說那些人,我又沒有愛過他們,我們隻是玩玩而已。”
凡妮莎說:“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永遠都不能接受你。感情是沉重的,是有責任的。而你說到底,隻是個還沒有成熟的小男孩,做什麼事都由得自己的性子胡玩。我們之前在拍《**號街車》的時候重逢過,當時其實你蠻吸引我的,畢竟你又有荷爾蒙又帥,身體本能的吸引嘛,我是對你有點動心。但是你做事太幼稚了,太不成熟了。對於工作。是,你有天賦,但是卡讚給你講戲的時候,你想聽就聽,不想聽扭頭就走。而且,你還總是晚來,彆人都在這裡等你開機。費雯麗是大牌女明星,但是她每天多麼兢兢業業的工作,她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命都給她的事業!你呢。你真的有在發自肺腑的做一件事業,你真的有熱愛過你的職業嗎”
“你拍電影,是不是就是因為,對你來說過於簡單?你放棄百老彙來好萊塢,是不是因為,百老彙每天都要演戲,好萊塢卻一年就拍幾個月,然後就可以儘情的休息。而且,片酬還要遠遠的高於你排話劇?”
“馬龍,這些時間你在做什麼,你對我是什麼態度,我其實都看在眼裡。謝謝你的厚愛,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而且待我和其他女孩都不同。但是,你對我的喜歡,真的有認認真真的考慮過未來嗎?愛情和婚姻都是複雜的事情,它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它不是你覺得,哦我想這樣就可以,或者我想那樣就行。”凡妮莎歎了口氣說:“馬龍,倘若我接受你,答應和你戀愛,接著呢有一天你對我感情淡了,你會不會瞬間把我拋棄?有一天我們有了小孩,你是不是覺得養孩子很難,不會承擔起這樣的責任,然後你就神隱了?”
“馬龍,捫心自問,你當然承擔不起。”
馬龍說:“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搞的這麼複雜,你開心,我開心,這不就行了嗎?”
凡妮莎說:“任何一件事情,都有相應的重量。馬龍,我不想給你做人生導師,但是你總該自己好好思考思考。從去年到現在,我其實沒看到你成熟了什麼,你還是一樣的幼稚,愛鬨。”
馬龍又氣得揚長而去,出門前,他還生氣的對凡妮莎說:“說的好,也不知道是誰,床上貼滿了我的海報,一邊看我的視頻一邊說,啊我可以,我真的可以,嗚嗚嗚,男神娶我,嗚嗚嗚嗚,男神快嫁給我。嗚嗚嗚嗚嗚,為什麼這麼帥啊啊啊,這人是怎麼長的,我去,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凡妮莎一臉懵逼,說道:“這個人是誰?”
馬龍說:“估計不是你。”
凡妮莎說:“應該不是我。”
馬龍冷笑:“對,確實不是你。我的人生導師,怎麼可能是你呢。”
馬龍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續的被凡妮莎貶低讓他整個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憤怒。為什麼凡妮莎總說他不負責任,他到底哪裡不負責任?難道她之前選的加繆就負責任了?哦是的,加繆的確負責,為了生病的前妻,舍棄了自己現在的女友,一心一意照顧那個人,是挺負責的。但是,他對前妻負責了,對凡妮莎負責了嗎
這天夜裡,馬龍看著凡妮莎的項鏈,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這麼多年,他的夢一直是模糊的、不清晰的、碎片化的。但是這一次,他的夢卻變得無比真實。無比的清楚。無比的清晰。在他的夢裡,從來他都是一個靈魂的存在,任何人都看不到他,之前的所有的夢,凡妮莎都看不到他。
他夢到自己在一個大院子裡。綠樹成蔭,高樓大廈。和他印象中的所有地方不同。這個是全然陌生的存在。而且,這裡的人對他來說也是全然陌生的。他們的膚色不同,他們是黃色的皮膚,說的還是另一種語言。很優美,但是卻晦澀難懂。
他在那裡走來走去,然後,看到了一堆小男孩在欺負一個小女孩。女孩子很可愛,是一顆粉妝玉砌的小丸子。穿著粉紅色的裙子。
那些壞小孩走後,女孩子一直在嗚嗚娃娃的哭。
馬龍試圖往旁邊離開,但是他覺得小丸子實在哭的太慘,忍不住走上前來安慰她。
小丸子還一邊抽抽搭搭一邊哼哼唧唧。一直低著頭,什麼也不說,似乎也看不到他。
陽光是暗黃色的,像褪了色的老膠片。那個小丸子一直在哭來哭去,吵的馬龍腦子疼。
馬龍敲了敲她的腦袋,反正他覺得也沒有人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
結果他剛剛敲了一下,小丸子就抬起頭,捂著自己小小的腦袋,一臉慍怒的看著馬龍。
馬龍很驚訝:“嘿,你能看到我嗎?”
他說的是英語,小丸子說的是普通話。但是很奇怪的是,兩個人竟然能夠互相理解對方的意思。
小丸子一臉警惕的說:“你是誰?”馬龍無比震驚,竟然這一次,有人能在夢中看到自己。
馬龍說:“啊——我是一個鬼魂。”他吐出舌頭,做出十分可怕的動作。小丸子啊啊啊的尖叫,嗚嗚嗚的哭。然後迅速的跑回了家。而馬龍被她牽扯著迅速跟著她飛奔,就像被在地上拖著一樣。
馬龍說:“停停停,小丸子,啊不對,小朋友,快停下。”
結果他這麼一叫。小丸子更加害怕,嗚嗚嗚的哭。說:“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沒有做過壞事。我一直都很乖的,不要找我啊。”
馬龍怕她繼續哭,隻好解釋說:“我不是鬼魂。嘿。我不是鬼。你彆跑了。”
小丸子才停下來。她回頭看馬龍,大大的圓滾滾的眼睛眨呀眨的,一臉好奇的神情。她說:“那你到底是什麼呀?”
馬龍對小孩還是很有耐心的。他現在是什麼呢?仔細思考了幾秒鐘,想起來自己不過是在做夢而已,他無語的搖搖頭,為自己在夢中的榆木腦袋感覺可笑,既然是他的夢,他的主場,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應該聽他的。他說:“小朋友,你先告訴我你是誰呀?”
小丸子說:“我叫安之。哥哥,你到底是什麼呀”
原來自己又跑到凡妮莎的記憶裡了——馬龍想。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安之的頭,說道:“我是你未來的朋友。”
安之說:“這樣呀。哥哥你真好。”小孩子很容易就高興起來,她說:“哥哥你好好看呀,哥哥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不過,哥哥,你為什麼是白色的皮膚呀?”
凡妮莎真是從小就吃自己這種長相啊——嘖嘖嘖,那她還拒絕自己。馬龍喜滋滋的說:“嗯,我從其他的國家來的。”
安之伸出手想摸一下馬龍的臉,但是手從他的靈魂幻象中穿了過去。安之嚇了一跳,說:“哥哥,為什麼我的手會穿過你呢?”
馬龍說:“因為——”
“我知道啦,因為哥哥是小天使!書上說小天使就是這樣呀!所以,哥哥你是從天上來的嗎?!”安之開心的打斷他。
馬龍捂住臉,說:“可以這麼說吧。”
安之把馬龍帶回自己家。她的父母很早就離異,現在她跟著父親生活,而且安之父親娶了新的女人,這個女人對安之不太友好。安之爸爸不在的時候,女人就使喚安之做這個做那個,還總是和安之吵架,心情不好就隨便把安之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