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何音點了點頭,轉身去了病房。
霍婷的身體沒大問題,就是心情太悲痛,一時無法接受現實而暈倒。送到醫院做了急救,吸氧之後她已經醒了。
見到何音,她馬上要坐起來。路嶼一個箭步衝上來扶住她,霍婷也不看,隻焦急地問:“何小姐,怎麼樣?”
“你放心,警方說那人渣已經招供了,這是故意殺人,那人渣逃不了的。”何音安慰著。
霍婷微微鬆了口氣,何音才發現,這個第一次見麵時淩厲高傲的女人,此刻已經憔悴不堪。
但她有兩個問題,必須要問:“霍女士,我有兩件事需要問你。”
霍婷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打起精神:“你問吧。”
“第一,警方通報可能比較簡單,你……”
“我會找記者好好寫寫這事,我一定會讓全國人民都知道他醜陋卑劣的麵目!讓所有人知道,我女兒隻是天真,信錯了人,是這個狗東西太惡毒,是我這個做媽/的……”
“第二件事。”何音飛快地打斷她的自責之語。“你想見見霍小姐嗎?想讓她恢複記憶嗎?”
霍婷一愣:“我……我可以嗎?”
“我想我可以試試,不過限定在晚上。案子已經結了,很快你就可以認領遺體,火化入土為安。她無辜慘死,應該入輪回,重新投胎的。”
一聽到“輪回”這類字眼,霍婷就忍不住掉眼淚:“是我連累了她,如果不是我命中……”
“你命中怎麼了?”何音詫異,“你命格挺好的啊,反而是霍小姐受她親生父母作孽的影響,原本應該一生孤苦的,是遇到了你才有二十年富貴榮華。相反,如果不是遇到她,你不會像現在這麼傷心,是她連累了你。”
“你要相信,你已經比很多親生母親做得更好了。”
看看她那個親媽,親生女兒就在麵前,她還去討好養女呢。除了句對不起,沒有彆的任何行動。連對不起,都像是她給自己的免死金牌。而不是真的道歉。
“不!沒有!我不是個好媽媽!”霍婷搖頭,再度捂住臉哭起來,“她帶給我很多快樂,她是我的女兒,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對不起她……”
“阿婷……”路嶼摟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眼前的情形,不好第三人在場。
何音無聲地退了出去,長長地舒了口氣。還沒離開醫院,何音就接到了電話。
“是何音小姐嗎?我是路嶼先生介紹的記者,叫尚瀾。我想儘快跟你了解一下霍雯雯的案子,你有時間嗎?”
“那就現在吧,明天我還要上課。”何音應下,“你定個地點吧。”
聽說何音在醫院附近,尚瀾便訂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何音到了之後點了果汁意麵,剛把菜單交回去,尚瀾就來了。
一個青春靚麗,第一眼看著斯文,第二眼覺得活力滿滿的都市女性。
“何音小姐是嗎?你好你好。”尚瀾亮出微信消息,“證明一下,這是我跟路嶼的通話記錄,我不是邪魔外道的記者。”
消息記錄裡兩人的語氣熟稔,何音看了便放心,一邊吃著晚餐,一邊把事情講了一遍。
當然,跟之前一樣,何音隻是說做調查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霍雯雯。玄學和鬼魂的事,略過不提。
“太過分了!世上怎麼有這樣的人渣!”尚瀾憤憤。
她容貌秀麗,氣質和動作都相當優雅,看來出身良好。不過脾氣火爆,罵人的詞彙能出本字典。一邊聽,尚瀾一邊忍不住破口大罵,將人渣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何音將最後一口果汁喝完,“警方今晚或者明天就會出通報的。”
“那我得儘快,否則很多人看了新聞,又要對受害人指指點點。最近媒體為了流量,風氣太不好了,對受害人要求完美,不能有一點錯,好像什麼都是受害人活該。對犯罪分子呢,又要挖掘背後的故事,說苦衷、緣由、不得已,拚了命地洗白,好像犯事的是他們親爹媽似的。要是受害人是個女性,就更不得了啦,說人蠢,說人活該。真是的,傻就活該被殺嗎……”
尚瀾正批評著,忽然手機響了。
她看了號碼,說了聲抱歉,側身小聲接了,說了兩句就掛斷。
這麼晚了,是家人擔心她為什麼沒回家吧?
何音以前很羨慕,但現在,她能感覺到阿臻就坐在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逗著貓,心裡就滿滿的。
不必羨慕,她也有。
“時間不早了。”何音看她有事,便起身說:“尚小姐,既然你忙於寫稿,我就不打擾了。明天我還有場考試,就先回去了。”
“你還是高中生吧?真不容易,太了不起了!考試加油!”尚瀾也站了起來,搶著付了錢,一直想送她回去,被何音婉拒了。
“我家住在壽康巷,沒事不要去那裡的好,我打車都是到路口的。”
“這……好吧。”尚瀾隻能同意。
兩人在咖啡館門口分彆,何音還在等車,一輛紅色沃爾沃停在旁邊。尚瀾麵色一喜,幾步走過去,嗔道:“我說了自己打車回去的,你多辛苦呀,回去睡覺不好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尚瀾缺乏綜合症’,離開你一會兒就受不了。”
“去你的~”尚瀾笑著打了他一下。
何音這才看清了,來接她的是個胖乎乎的男人,總是笑眯眯的樣子,一團和氣。尚瀾與他說了兩句,簡單告知了何音的身份,他目光一動,撒嬌起來:“想吃穗姐做的麵包當早餐。”
“哎呀,不早說!人家剛出來!”尚瀾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轉身進咖啡店去了。
這招數也太明顯了!何音在旁邊冷眼看著,抱著黑貓等待著。
等咖啡店的門一關上,男人便走了過來。
“何小姐,你好,我叫阮伊洋,是瀾瀾的丈夫。”他搓了一下肉乎乎的手,帶著幾分緊張和窘迫地問。“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失禮,但我聽說了邱家的事,就是地下室那些法術、天打雷劈什麼的。何小姐,世上真的有借壽這種事嗎?我……我想借壽可以嗎?”
何音的眼神驟然銳利:“借壽?”
“不,你彆誤會。”阮伊洋忙解釋,“我不是想做壞事,我就是想問問,真的有這種方法嗎?可以把我的壽命分給瀾瀾嗎?”
分給尚瀾?何音一愣:“她……”
“她剛查出得了白血病,這個新聞寫完,她要暫時休假了。”阮伊洋撓撓理成平頭的腦袋,臉上依舊笑著。“醫生說儘力治,發現得早,不一定沒希望。但是……唉,我怕得很,世上的幸運不會總降臨在我頭上。要是有萬無一失的方法就好了,我除了她沒親沒掛的,就算跟她平分壽命,一起活到四十歲,我也滿足了。”
“你不知道,我追了她7年,從高中追到大學畢業,才把她追到手。結婚還沒到五年呢,我真的舍不得……”
阮伊洋一下子哽咽住,隨即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趕緊吸吸鼻子恢複了正常,調轉話題。
“……同學,真的不用我送嗎?”
“不用了,謝謝。”何音搖頭,看看他身後拎著袋子走出來的尚瀾,果然發現她頭頂上有一團病氣。
不過,這團病氣並不濃厚,看來是不致命的。
“你放心吧。”何音一語雙關,上了出租車。
這世上,有人多薄涼,就有人多問溫厚。有薄情如紙,也有情深似海。
是這些溫厚和情深似海,溫暖著這個冰涼的人世,讓她可以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