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惱羞成怒,“你什麼意思?”
扒拉著柴瑞雲的胳膊站起來,顧莞寧拍拍褲腿,“沒什麼意思。”
“就很簡單,你沒聽見鄭妙琴剛才的話嗎?她說我跟紅英姐暗度陳倉,她說我等著摘大家的桃子,她說我蒙騙大家,大家被騙了,所以大家都是蠢貨。”
“那你們被騙了嗎?”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是蠢貨,可他們心裡卻又隱隱偏信鄭妙琴的話,一時間院子又沉默下來。
徐文理推了推眼鏡,眼睜睜看著顧莞寧三言兩語就扭轉了局勢,不禁再一次感歎,原本大好的機會就這麼讓鄭妙琴搞糟了。
在他看來,鄭妙琴有腦子,但不多。
顧莞寧摸了摸飯盒的溫度,再不吃飯就該涼了。
知道大家不得個回答不會善罷甘休的,但她果斷否決這些人又不定會信。
顧莞寧急著吃飯,乾脆道:“暫且先信了鄭妙琴的話,那我這也算是為了隊小的建設獻力獻策,我覺得我分一個名額不過分吧?”
“有些人靠體力,有些人靠腦子,我恰好就是後者,但是咱們為了鄉村建設的心都是好的呀!”
眾知青:“……”
說得很有道理。
可這算被誇了嗎?
但是好像並不開心。
顧莞寧圖窮匕見,“建設鄉村,頭一件要緊的事就是有個好身體,而按時吃飯才是好身體的關鍵,所以現在能吃飯了嗎?”
柴瑞雲:“……”這丫頭真是心大。
趙紅英咳嗽一聲,彆人不知道她卻知道,顧莞寧早就不打算爭當隊小老師了。
“都醒醒,鄭妙琴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話你們也當真?多一個名額這麼重要的事大隊長都還沒萬分確定。再說真要多出來名額,最後的人選不公平你們還不得鬨?”
這話說得不假。
最後隻要這名額沒落在自己頭上都不甘心,所以說是不是顧莞寧不重要,重要的是顧莞寧能不能把他們比下去。
而且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大隊長也沒明說留一個名額給顧莞寧,他們鬨起來不占理。
不如這幾天努努力多招幾個學生,把顧莞寧比下去,到往大隊長跟前據理力爭的時候還能擺事實講道理。
排隊打飯的長龍終於又動起來。
顧莞寧大口往嘴裡扒飯,卻沒有任何滿足感,隻覺得心累。
這一天天的,真活成了宮心計。
**
鄭妙琴這一跑,再回來差不多就是大家都歇下的時候。
像是為了泄憤一般,鄭妙琴嘁吃喀嚓一頓動作,攪得所有人都從淺睡中醒過來。
有人發表不滿,“鄭妙琴你能不能安靜點?大家都休息呢!”
黑暗中,鄭妙琴拉長著臉,嘴角帶著譏諷的笑意,仗著天黑沒人看到再也不加掩飾。
聞言她冷笑一聲,“怎麼?這屋子是你一人的屋子?你想叫我安靜我就安靜?你以為你是誰?”
那人:“???”
“你有病吧鄭妙琴?”
顧莞寧揉揉困頓的雙眼,翻個身縮進棉被裡捂住耳朵,緊接著睡過去。
鄭妙琴往顧莞寧的方向瞅了一眼,忽的心裡一陣痛快,誰都彆想睡!
鄭妙琴發狠踢一腳地上的臉盆,炕上幾個人接連翻身,發出煩躁的聲音,見此她心中越發暢快。
我不好過你們也彆想好過!
“起開!你占我地方了!”鄭妙琴脫鞋上炕,用力一推左右的知青。
終於有人忍不住,猛地坐起來,摸到枕頭朝鄭妙琴扔過去,“你是不是故意的鄭妙琴?”
“明天還要上工,鄭妙琴你還睡不睡了?不睡滾出去行不行?”
“就是,鄭妙琴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屋子,你要再這樣,我們可不願意跟你睡一屋。”
“鄭妙琴你搬出去吧,我們誰招惹你了你這麼大氣性。”
鄭妙琴胸膛不斷起伏,呼吸急促,一把拽住打到自己的枕頭扔到地下去。
再也受不了被所有人都嫌棄被所有人都看不起,鄭妙琴咬牙切齒,“搬出去就搬出去!”
說著,她哼哧哼哧下炕,穿上鞋摔門而出。
顧莞寧:“……”
連續被吵醒兩次,她也沒了睡意,一邊掖被角一邊說:“這麼晚,鄭妙琴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要不叫幾個男知青把她喊回來,大家先將就一晚再說?”
一個女知青下炕撿枕頭,聞言沒好氣道:“莞寧你脾氣也太好了,鄭妙琴那樣的人……算了,我去隔壁喊人。”
鬨到這個地步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但鄭妙琴剛才一番行為未免欺人太甚。
趙紅英本來不想再理會這種麻煩,近段時間知青院發生了很多事情,也讓她看清楚了其樂融融的表麵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見多了,趙紅英的心也漸漸冷下來,沒有之前純粹的熱忱。
趙紅英揉揉眉心,披著件衣服坐起來,“我去彆的屋瞅瞅,看能不能給鄭妙琴騰個位置。”
趙紅英離開,去喊男知青的女同誌回來,嘀咕道:“淨給大家找事,好好的休息時間都浪費了……”
有人回道:“她以前也不這樣啊,怎麼今天跟吃錯藥似的,突然就沒事找事,活像我們欠了她。”
同一屋簷下,跟顧莞寧一南一北隔得好遠的劉曉玲默默抱緊自己。
劉曉玲不禁在心裡慶幸,還好聽了彆的知青的話沒再跟鄭妙琴一起,鄭妙琴根本就不像她表現的那樣溫柔善良大方。
不跟鄭妙琴一起聽她委屈訴苦,劉曉玲覺得自己腦子都清醒不少。
以前鄭妙琴願意偽裝,以此博大家的好感,收攏人心,那是因為鄭妙琴自視高人一等。
後麵顧莞寧來了知青院,顧莞寧長得比鄭妙琴好看,又是從海市來的,家世也比鄭妙琴出色,哪怕下地乾活的衣服都是簇新沒有補丁的,誰跟她都不能比。
鄭妙琴可不就心裡不平衡了?
而且顧莞寧為人和善,除了性子有些冷不主動跟人搭話,活生生就像另一個趙紅英。
鄭妙琴偷偷喜歡徐文理,但徐文理對鄭妙琴不假辭色,一直疏離冷漠。
顧莞寧出現以後,就連徐文理也不斷向她獻殷勤,聽說兩人還曾是舊識,家中長輩也有交情。
鄭妙琴處處都被顧莞寧比下去,她心高氣傲能接受?
此時的劉曉玲看當初的自己,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刮子。
怎麼鄭妙琴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鄭妙琴說顧莞寧背著人的時候對她冷嘲熱諷,諷刺她心比天高配不上徐文理。
鄭妙琴還說,顧莞寧是海市來的資本主義大小姐,是壞成分。
鄭妙琴又說,顧莞寧提了東西去大隊長家,為了隊小老師的名額賄賂大隊長。
鄭妙琴義憤填膺,說絕對不能讓顧莞寧這種人破壞規則,非得給顧莞寧個教訓讓她老實下來不可。
結果這個教訓險些讓顧莞寧丟了命。
劉曉玲覺得自己當時簡直昏了頭,她為鄭妙琴兩肋插刀,鼓動其他知青斷顧莞寧的糧,結果鄭妙琴沒什麼事,她反倒千人嫌萬人厭。
自己根本就是瞎了眼。
哪怕這段時間她上工從不遲到早退,也不再跟彆人發生口角爭執,可到現在都沒有知青願意帶她一起。
劉曉玲滿腹怨氣,怨鄭妙琴,也怨顧莞寧,更怨趙紅英和彆的知青。
她是錯了,可給她個改過的機會不行嗎?
這會兒見到鄭妙琴跟她一樣被嫌棄,劉曉玲在心裡笑出聲來,胸中一陣暢快。
真希望那幾個女知青和鄭妙琴打起來,到時候都記大過!趙紅英也要記,誰讓她這個老大姐工作出現了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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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尋人的男知青帶回了鄭妙琴。
院裡一陣陣哭哭啼啼的聲音。
顧莞寧聽得心煩,多人宿舍果然不適合她。
當晚,鄭妙琴抱著床鋪被褥換了新的屋子,她走後,騰出的位置勻給了剩下的知青。
顧莞寧倒沒什麼大的感覺,她睡在最邊上,沒等到她那兒,鄭妙琴左右的知青就把位置占乾淨了。
有人心裡不忿想說什麼,可又怕像鄭妙琴一樣鬨得不可開交,最後再不得已搬到彆的屋子去。
每個屋子都有小團體,誰也不想拋下經營良久的人際關係去新地方開荒。
昨夜沒睡好,早飯的時候也沒什麼胃口,顧莞寧蔫蔫地打著哈欠,灌了杯紅糖水就打算去上工。
去田裡的路上,前麵有個女知青回頭,“顧知青,十六日那天該你和劉曉玲去山上撿柴了。之前你生病,都是我們兩個替的,一共三天你可記好。”
顧莞寧忙點頭應下,也沒忘了謝謝人家。
十六日就是下個星期五,算好日子,晌午吃飯時顧莞寧找上劉曉玲,“十六、十七、十八日三天該你和我上山撿柴,你確定能一起嗎?”
不是顧莞寧存心要質疑劉曉玲,主要是劉曉玲前科太多,雖然這段時間好像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但在她這的信用依舊不過關。
劉曉玲一個人蹲在牆角吃飯,聞言抬頭,一臉不忿,“你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逃避勞動了?”
顧莞寧:“……”你沒有逃避過嗎?
雖然沒有明說,但劉曉玲看得清楚,她合上飯盒,站起來要放狠話,卻發現自己得仰頭看顧莞寧。
劉曉玲踮起腳,梗著脖子瞪顧莞寧,“最後一回,下次你找彆的知青!”
說完,抱著飯盒換了個地方。
顧莞寧:“……”為什麼不是劉曉玲去找彆人?
聽見兩人的對話,排隊打飯的鄭妙琴動作一頓,想到什麼微眯起眼睛。
如今在知青院沒人願意跟她相處,之前發生過口角的女知青在院裡不遺餘力抹黑她的形象,說她無理取鬨自私暴躁。
那些話恨不得讓鄭妙琴破口大罵,再跟她們吵一架。可是殘存的理智告訴鄭妙琴,她不能再這樣了。
打好飯,鄭妙琴去等徐文理。
這幾天兩人隻要有時間都在待一起。徐文理一直強調得避著人,鄭妙琴雖然心裡不舒服但也沒說什麼。
總有一天她會讓徐文理同意公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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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小招生工作進行得非常不順利。
程長順去李家莊大隊一趟,滿打滿算才帶了三個學生回來。
李家莊三個娃,加上前進大隊六個娃,依舊湊不齊一雙手。
而知青這頭,五六天過去也隻勸到了兩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