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洲停好車,瞧一眼西屋,也跟著進了廚房。
馮秀芝做飯,一邊道:“昨天半夜莞寧發了高燒,現在才退下去。”
“家裡有藥,您給她吃了沒?”程硯洲忙問。
舀半碗米倒進鍋裡,加水蓋蓋,馮秀芝才回:“吃了。得虧你當時買的藥多,家裡剩了一小包。”
程硯洲過去幫著燒火,往灶裡添柴。心想,挑個時間他得再買幾包藥回來。
昨天睡得早,顧莞寧醒過來也早。
醒來後,顧莞寧呆呆地盯著房頂看,半晌後後知後覺發現這好像不是知青院。
知青院的屋子可黑了。
房頂特彆矮,還經常往下掉土。
“莞寧你醒了?”趙紅英洗臉回來,看到顧莞寧睜開眼睛,問道:“怎麼樣?感覺難受嗎?”
顧莞寧緩緩扭頭,目光對焦在趙紅英的臉上,她反應了幾秒,突然眼眶一紅,哭出來。
“紅英姐——”
她撲到趙紅英身上,一邊擦眼淚一邊訴委屈,“我碰見壞人了嗚嗚——”
“沒事了沒事啊。”趙紅英眼眶也濕了,她拍著顧莞寧的後背安慰。碰到這樣的事,誰不害怕?誰不委屈?
趙紅英拿過毛巾來,讓顧莞寧擦乾淨臉,“不哭了。哭腫了眼睛,待會兒回知青院再讓人多想。”
顧莞寧抽噎著,“我……我我崴了腳,腳疼,還不讓人哭嗎?”
趙紅英想起昨天跟馮秀芝對的口風,又給顧莞寧描述了一遍。
“你記住,你一上山就碰見了馮大娘,彆的誰也沒見著。你崴腳是因為跟馮大娘說話,沒注意前頭的路才跌進坑裡崴到的。咱倆昨天在程家宿一宿,隻是為了商量糧食的事情。”
“還有不到十天就是縣城糧店供應的時候,咱過來是為了對一下這次要買多少糧食。你給錢,程家給票,最後還得讓我和大隊長作見證。”
顧莞寧重重點頭,“我記住了。”
趙紅英握緊了顧莞寧的手,“還有,那個趙麻子,我已經想好怎麼對付他了。”
顧莞寧杏眼睜大,看著趙紅英,“怎麼對付?”
發燒的人眼睛格外明亮,懵懂又遲鈍。
趙紅英揉揉顧莞寧的頭發,“你躺著再休息會兒,大娘說下午再送咱倆回知青院,把事情挑開跟大家說一遍。”
顧莞寧躺下,扯著被子,不依不饒地盯著趙紅英,“紅英姐~”
“你知道,我一直管咱們知青取用農具的事,基本上每隔幾天都要核對一下數量。有時候程會計也會把大隊社員的農具核對交給我,前陣子我發現社員那頭的鏟子數量對不上,我再一問,恰好是趙麻子在的生產小組。”
“我把這事報給了程會計,他轉頭去問那組的社員,那組的社員都說自己把鏟子交上去了,趙麻子也那麼說。”
“但是丟鏟子的前幾天,我偶然見到趙麻子在大隊倉庫外轉悠,我一猜肯定是他偷的。”
“隻有他有偷農具的時間,也隻有他有偷農具的動機。他家窮,他又好吃懶做,拿的工分比知青還少,他很有可能偷了農具去賣錢。”
顧莞寧眼珠一轉,抓住了重點,“可是紅英姐你沒有親眼看到,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偷的。”
趙紅英伸手給顧莞寧掖掖被角,“我可以去作證,比起趙麻子,大隊長和社員們肯定會更信我的話。況且也沒冤枉了趙麻子。”她冷笑一聲,“昨天的事不能張揚,但也不能算,那就找個彆的理由。”
趙紅英有這份為自己著想的心,顧莞寧很感動。
但是她得說,“還是算了吧。紅英姐你出麵指認的話,趙麻子肯定對你懷恨在心,他如果盯上你怎麼辦?”
“桂花嬸子說了不會放過趙麻子的。”顧莞寧拉著趙紅英的衣角,不想讓她為自己趟這趟渾水。
趙紅英剛想說什麼,在外頭聽了一耳朵的馮秀芝推門進來。
她臉上帶笑,“莞寧醒了?“
“大娘做了早飯,我叫老三端過來,趁熱吃點?”
說著,馮秀芝回頭喊一嗓子,“老三,把飯端來這屋!”
顧莞寧連忙坐起來。
程硯洲端著米粥、鹹菜和包子油條進來,放下後轉身就出去。餘光看到顧莞寧蒼白的臉色,程硯洲眉頭一皺,身體不好飯量也不大,怪不得容易生病。
馮秀芝去把門關嚴實,回來坐下,“大娘跟你倆一塊吃。”
顧莞寧坐到炕沿上,“大娘,昨天真是麻煩你了。”
馮秀芝不咋愛聽這話,夾了個包子給顧莞寧,“吃飯,你瞅你這臉白的。”
趙紅英也拿起筷子,看一眼桌上豐盛的早餐,就是城裡雙職工的家庭也不敢這麼吃。
立馬又覺得欠了馮大娘許多。
馮秀芝喝口粥,見兩個姑娘都小口小口吃著,她笑著道:“剛才我聽了一耳朵,趙知青,大娘覺得莞寧說得有道理。”
趙紅英抬頭,“啊?”
馮秀芝放下筷子,打算好好跟倆人說道說道。
“趙知青你原是個腦子清楚的,大娘看這事你是氣狠了,一時才想不明白。”
“首先,趙麻子肯定不能放過。你桂花嬸子昨天知道這事後,立馬就回家跟大隊長商量了,你就放一萬顆心,趙麻子很快就遭報應的。”
“第二,這件事不能張揚,也絕對不能往外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不跟趙麻子扯上丁點關係。”
“咱不認識他。問起趙麻子是誰?不知道!趙麻子啥樣了,他遭了啥報應,麵上跟咱都沒關係。”
“總之一句話,以前怎麼過,往後還怎麼過。”
“莞寧,還有紅英,咱得學著先咽下這口氣。想做點什麼報複趙麻子,也得等這件事風頭過去,等沒人再懷疑莞寧在山上的遭遇,那時候再盤算才合適。”
趙紅英低下頭。
她確實被嚇到了,也氣狠了。
隔壁豐收大隊大隊長兒子逼死女知青的事情就發生在上一年。
趙紅英實在不想看到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朋友身上。
她從來都是那種,彆人給她七分,她能回十分的人,可真正的朋友卻沒多少。打下鄉來到前進大隊後,趙紅英交心的朋友就是柴瑞雲和顧莞寧。
顧莞寧扯扯趙紅英的衣角。
趙紅英抹把臉,牽起嘴角笑了笑,“謝謝大娘跟我們倆說這些。”
馮秀芝點點頭,“想明白了就行。”她拿起筷子,“吃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結果飯吃到一半,家裡又來人了。
馮秀芝出去一看,來人是楊桂花。
楊桂花一瞅見馮秀芝,倒騰著小碎步過去,“快,顧知青還在你家吧?”
“在,屋裡呢。”馮秀芝把人領進來,“趙知青也在。”
“那正好。”楊桂花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坐下就開始說:“昨天的事,我一回去就跟長順說了。就這兩天,顧知青和趙知青且等著,趙麻子指定得進去。”
“進去?他犯了多大的事?”馮秀芝問。
楊桂花跑了一路,口乾舌燥的,灌了杯水才繼續說:“咱隊小蓋房的時候丟了幾十塊磚,還有兩根做房梁的木頭,還有幾把鐵鍬,早有人舉報,是趙麻子跟隔壁豐收大隊的社員偷拿的。”
“也就是這陣子長順忙化肥和隊小招生的事,這才沒顧上追究。不成想差點就鬨出了大事,長順發狠了,這次非得把那群搗亂的人送進去。還有趙有慶,他得脫層皮。”
馮秀芝一拍大腿,“你看我就說,莞寧你啥事不用做,自有人替你收拾趙麻子。”
趙紅英鬆了口氣,不得不說聽到這個安排,她確實安心不少。
楊桂花又說:“昨天跟趙麻子一起堵莞寧的那人也有了眉目。”
趙紅英問:“是誰?”
楊桂花:“村口有人見了,隔壁豐收大隊的趙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