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片刻,外麵有人敲門,趙紅英出去開門,回屋的時候提了兩兜糧食,還有一盒餃子。
趙紅英說:“是馮大娘給的。”
顧莞寧接過飯盒,這飯盒看著有些眼熟,好像是那次她裝餃子的飯盒。
顧莞寧:“……”
算了,餃子要緊。
分給趙紅英和柴瑞雲幾隻餃子,顧莞寧也夾了一個塞進嘴裡,“瑞雲姐,我晚上就吃餃子,再喝一碗粥就行。”
柴瑞雲坐在桌旁捶腿,“行。我看早晨給你留的土豆餅還沒動,我跟紅英姐湊合湊合得了。買的肉包子跟紅燒肉湃井裡,明天再吃。”
晚飯前,外頭忽一陣吵鬨。
趙紅英不放心出去看,馮秀芝連忙把人推回院子裡,順便也擠進來,跟個姑娘囑咐:“是趙麻子那裡有動靜了,大隊長還叫了警察和革委會的人來,豐收大隊也來了人,正亂著呢。”
“你們就擱家裡待著,千萬彆出去知道嗎?”
趙紅英疑惑,“怎麼豐收大隊也來人了?”
“趙麻子的糧食關係在豐收大隊,這麼大的事豐收大隊不可能不來人。”
馮秀芝沒說的是,趙麻子偷的那幾把鐵鍬在豐收大隊的倉庫裡找到了。當初農具買回來,會計程長義就做上了記號,豐收大隊那頭根本沒法抵賴。
此時。
趙麻子家門口聚集了一堆人。
撥人涇渭分明,以程長順為首的前進大隊社員和剛組織起來的民兵隊伍、以趙有慶為首的豐收大隊社員以及被叫來主持公道的革委會和警察同誌。
誰對誰錯結果分明。
那幾把鐵鍬還是革委會和警察親自在豐收大隊的倉庫裡找到的。
趙麻子對自己偷盜的事情也供認不諱,尤其是偷農具一條,判個幾十年的勞改不在話下。
趙有慶沉著臉,站在豐收大隊的社員前麵,看趙麻子的眼神帶著陰狠。
“農具的事我們大隊不知情,趙麻子雖然住在前進大隊,可有時候上工會去豐收大隊。保不齊是他在前進大隊領了農具,上工的時候又帶去豐收大隊。”
程長順冷笑一聲,“合著你們豐收大隊不是每天都清點農具數量,多了少了大隊會計不清楚?”
“趙有慶,你打量大家都是傻子呢?”
“農具是在你們豐收大隊發現的,那蓋房子的磚呢?當房梁的木頭呢?趙麻子一人能偷得了這些?再說他偷了能往哪裡藏?你要是清清白白就讓革委會的乾事去你們豐收大隊搜!”
趙有慶陰沉著臉沒說話。
他身後抱著鋤頭的男人往地上唾一口,語氣凶狠:“說了沒關係就是沒關係,憑什麼讓你們搜?”
趙有慶扯起嘴角笑了笑,“沒憑沒據當然不能搜。不過,要搜我們豐收大隊可以,但是也得讓我們豐收大隊搜你們前進大隊。”
前進大隊的社員們不乾了,“憑什麼?”
“憑什麼?”趙有慶身後的男人把鋤頭豎在地上,“憑我們豐收大隊也丟了東西,懷疑是你們前進大隊的人偷的!”
程長順差點沒氣笑。
這是什麼?
倒打一耙?胡攪蠻纏?
程長順捏了根煙,邊抽邊冷靜,“趙有慶,把跟趙麻子一起偷東西那幾個人交出來。”
趙有慶黑黢黢的臉笑得皺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哪有什麼偷東西的人?我們豐收大隊的社員可都乾乾淨淨,我看程長順你是抽煙抽糊塗了吧?”
革委會的人麵無表情看著,不打算摻和兩個生產大隊之間的矛盾。
幾個警察對視一眼,本想借著這次機會搜查豐收大隊,現在看來不成了。
兩邊僵持著。
豐收大隊後方,趙衛進叫上一母同胞的妹子趙金鳳偷偷溜走。
趙金鳳看得正熱鬨,被打擾一臉不高興,甩開趙衛進的胳膊,“哥我這看起勁呢!”
趙衛進白著臉揉膀子。
他這妹子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一身的腱子肉五大粗,壯實得跟座小山似的,和家裡人格格不入。
趙家人都乾癟瘦小,上到趙有慶下到趙衛進,男人的個子都不超過一米七,吃再好再多渾身的肉也不超過二兩。
偏趙金鳳跟隔房的堂兄趙衛兵快一米八的大個,吃什麼都長肉。
“看那些有什麼意思?”趙衛進腹誹一句,長這麼高個有啥用,腦子不好使也白搭,“去看哥對象。”
“哥你又有對象了?”趙金鳳從兜裡掏出塊窩窩頭來,哼哧哼哧往嘴裡塞,“哪個女知青?”
趙衛進笑了,“你也知道是女知青?”
“那還能有誰?”趙金鳳習以為常,“鄉下姑娘你也看不上啊,皮糙肉厚的哪有女知青嫩?女知青的身上都是香的,就是撒泡尿都比大米粥好喝。”
趙衛進:“……”
他嘴角抽搐,“你這都是聽誰說的?”
“聽咱爹跟咱大伯說的,他倆還說,過陣子還有女知青下鄉,他們就能換換口味了。”
趙衛進臉色一變,“你這話還在誰跟前說過?”
“沒誰啊。”趙金鳳走得累了,一屁股墩在地上,“就跟你說過。”
趙衛進一把扯住趙金鳳的頭發,表情狠厲,警告道:“這話要是敢往外傳一個字,趙金鳳,你就等著活活餓死。”
趙金鳳捂著頭皮,一臉驚恐,連忙點頭,“嗯嗯!我不說!”
趙衛進鬆開手,冷冷道:“以後在家裡聽到的話誰也不能說,知道?”
趙金鳳弱弱地回:“知道。”
“跟我去見你嫂。”趙衛進拍拍手,繼續往山腳下的知青院去。
趙金鳳不敢再休息,爬起來匆忙跟上。
隊裡發生了大事,山腳下的知青們不敢去圍觀,卻抑製不住內心的好奇,站在院外頭伸著脖子往村口那方向看。
趙衛進給趙金鳳使了個眼色,“你去叫人,鄭妙琴。”
趙金鳳擦把汗,不敢有怨言,上前去喊人。
趙衛進和趙金鳳這對兄妹太顯眼,早有知青發現了他們,見趙金鳳過來,主動問:“請問你是?”
麵對知青,趙金鳳就不像對趙衛進那樣敬畏。畢竟在豐收大隊知青就是最底層的存在,她身為大隊長的閨女,有樣學樣,對知青們頤指氣使。
“我來找我嫂,快把鄭妙琴叫出來,我哥找她有事。”
豐收大隊的知青們愣住了。
“你說什麼?”
“你嫂……你說鄭妙琴是你嫂?怎麼可能?”
知青們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個想法:這莫不是個傻子吧?
倒是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跑回院子,大聲喊:“鄭妙琴,你對象來找你了!”
鄭妙琴在和徐文理讀詩,聞言怒不可遏,罵道:“渾說什麼呢?你才有對象?”
那人得意洋洋,兩手攤開,語氣無辜:“我可沒渾說,你對象就在外頭呢,不信你自個去看看唄!”
說完,那人趕緊回去繼續看熱鬨。
院裡的知青們再看鄭妙琴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
徐文理更是麵色一黑,合上詩集,“我還有事,先回屋了。”
鄭妙琴著急地去抓徐文理的手,“徐知青你彆聽他們瞎說,我才沒有什麼對象。”
徐文理麵上帶著薄怒,抖著手扶了扶眼鏡,躲開鄭妙琴,“這話你不用跟我說。”
遠的不提,最近不還有個程繼昌嗎?
他怎麼記得,鄭妙琴跟程繼昌並沒有斷了,估摸是人從縣城回來,第一時間就來找鄭妙琴吧。
徐文理大步進了屋子,用力甩上門。
鄭妙琴委屈地咬住下唇,抹掉眼淚,怒氣衝衝去外麵要跟那個自稱她對象的人對質。
院外,趙金鳳眉毛一皺,嗬斥道:“快把鄭妙琴給我叫出來,彆磨磨蹭蹭,要不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知青們:“……”
“不是,你誰啊你?”
趙衛進此時上來,笑著道:“我是鄭妙琴對象。”
知青們:“?!”
他們看著眼前這個又矮又瘦又黑長得跟曬乾的酸棗似的男人,沉默了。
鄭妙琴那樣的人,她就是瞎了也不會跟這人處對象的。
更彆說人家如今有對象,天天跟徐文理同進同出,就差跟院裡明說她倆好上了。
有徐文理在前,趙衛進就更不夠看了。
在場的知青覺得趙衛進腦子有病。
趙衛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可他卻不甘心,心裡翻湧著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