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盛清身體一僵,緩緩扭頭,然後對上了一張黑得幾乎融入夜色的臉。
顧盛清:“……”
他老頭子眼神不大好,還挺難為人的。
不過這小夥子有禮貌哈。
“使不得使不得。”顧盛清連忙擺手。
親孫子顧鶴庭:“……”他深吸一口氣,再開口咬牙切齒道:“老頭你看清楚,我是你一孫子!”
顧盛清瞅了兩眼,依舊固執地擺手。
同時心裡在想,這小夥子彆是腦袋瓜有點問題。上趕著當他一個壞分子的孫子,指定問題還不小。
顧鶴庭沒法了。
合著他跟老頭那點血緣關係就不管用是吧?
倒是跟顧鶴庭一起攙扶顧盛清的顧則啟覺出不對勁來,試探地喊了一句:“小一?”
顧鶴庭兩眼一亮,剛要開口應聲,就聽顧盛清嗬斥道:“老大你睜眼做什麼美夢呢?”
這破地方他家小一能進來?
顧鶴庭:“……”
算了,還是進辦公室再認吧。
就算不認他,總也得認顧小晚照片。
夜裡風呼呼地吹,顧鶴庭那顆火熱的心也哇涼哇涼的。
前頭董建業聽到後麵小聲的說話音也沒阻止,到了辦公室他放下家夥式兒,對一屋子的人說道:“行了,你們進裡屋說話,有啥事去隔壁喊我。”
走到門口,董建業拍拍顧鶴庭的肩膀,“最遲能說到四點鐘。”
然後把門一帶,留下幾人麵麵相覷。
說啥啊?
顧鶴庭把帽子摘下來,圍巾扯下來,對著幾人一一喊過去:“爺爺,爸,媽,大伯,大伯娘,是我,我是小一。”
“你你、你是小一!”顧則啟激動地一拍大腿,扭頭對他爹說:“爸,我就說!”
親爸顧則慎親媽謝沛玲睜大倆眼珠子,目光定在顧鶴庭那張黑不溜秋的臉上,兩人緊握著的手不住顫抖。
“真、真是?”
這辦公室的燈泡是亮著的。
徐雅茹辨認兩秒鐘,心說還是依稀能看到小時候的影子,眼眶一下就熱起來。
“是,是小一。”
顧盛清還挎著顧鶴庭的手,待他反應過來,揚起巴掌拍過去,“你剛才你咋不說?”
“你個皮小子你……”
話沒說完,頭發花白的老人泣不成聲。
顧鶴庭的眼淚唰一下就衝出來,心裡邊又是委屈又是難受。
他哪裡沒說了?
“明明我說了您不信!”顧鶴庭穩穩當當扶著老人,衝後頭幾個人張開胳膊,“都過來,讓小一抱抱。”
幾個人都紅著眼眶過來。
親媽謝沛玲壓著嘴角說道:“都多大人了還跟孩子似的。”
親爸顧則慎在一旁附和:“就是,你又不是小晚。”
顧鶴庭忍不住翻白眼,“那你們倒是撒開我啊。”
抱了兩分鐘,突然誰的肚子咕嚕嚕一陣叫喚。
顧鶴庭把人撒開,“先吃飯吧,小晚給帶了一堆飯菜。”
外間還是有點兒冷,一家六口轉移到裡間。顧鶴庭給爐子添上塊蜂窩煤,把鍋放上去。
“爸,你那腳咋回事兒?”
顧則慎正抱著小棉襖準備的暖水瓶擱那兒美呢,聞言垂下頭,心虛道:“沒啥,前兩年乾活崴了腳,後來沒咋好就下水渠清泥,這會兒就不怎麼利索。”
謝沛玲偏頭抹了抹眼角。
顧盛清和顧則啟兩口子沉默地沒說話。
顧鶴庭一直在鼓搗熱飯菜,背對著大家沒看見。聽見這話他心往下放了放,“彆是得了那個風濕病,那個病特彆遭罪。”
“不過也是趕巧了,我正好知道個老大夫,專治這種病,幾十年的都能給你治好。”
“等回去我就問一問,絕對把藥給你送進來。”
顧則慎點點頭,“那挺好。”
麵條包子什麼的上鍋蒸著,顧鶴庭搓著手坐到桌邊去,“一會兒就能吃。”
剛才沒來得及瞅兒子,這會兒謝沛玲好一番打量,嗓音哽咽,“你咋這麼黑了?”
顧鶴庭撓撓頭,“媽,我現在在部隊,剛當上營長。”
這下就是徐雅茹也忍不住了,抬手一下一下擦著眼淚,這孩子打小嬌生慣養的什麼苦都沒吃過,進了部隊也不知道遭多少罪。
打量一孫子這副精神樣,跟以前的吊兒郎當截然不同,顧盛清欣慰道:“挺好,小一也長大了。”
“小晚咋樣?”
話音落下,立馬那四雙眼睛就齊刷刷朝顧鶴庭看過去。
顧鶴庭木著張臉,心說您老忍到現在才問也是稀奇。
“挺好。”
謝沛玲拍他一下急吼吼問:“你給娘說明白!小晚結婚是咋回事?那個男同誌咋樣?長得咋樣?品行咋樣?對小晚好不好?”
“都好,都好。”顧鶴庭就是心眼再黑,也說不出個程硯洲對顧小晚哪裡不好來,非要說也有:“那個程老三肯定沒我長得好看,還比我黑,他站顧小晚旁邊就跟白雪公主和黑猩猩似的。”
親眼見過照片的五個長輩:“……”
謝沛玲就隨身帶著照片,她從上衣兜裡摸出來,對著照片和真人瞅了瞅,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她公正評價道:“一啊,你這臉皮不止黑了,也更厚了。”隨即她又發愁道:“你說你這樣的,能有姑娘願意嫁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