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號,元宵節前一天,程硯洲升職的通知就下來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想來年前倆月劉團就有了申請轉業的意向,這段時間足夠上麵對程硯洲審核調查。
表姐謝曉晨加班加點做了一百五十張膏藥,於是顧鶴庭又進了趟城,把膏藥和兩張舊棉被寄給外公。
順便,他給南河縣發了報喜的電報,又把顧莞寧給他的二百塊錢給彙過去。
南河縣。
大年剛過,各家都忙碌起來,不等再過十五,隊裡又安排著大家上工了。
一個冬天過去,地凍得梆硬,拿鋤頭砸都砸不出個坑來。
幾天下來,翻地進度緩慢。
可難不是說就不乾了,否則等開春暖和起來地還沒翻,種子都下不了地,這一年就算是完了。
趕著隊裡休息那天,馮秀芝和楊桂花還有幾個老姐妹去了縣城一趟。
供銷社裡程嚴慧出了月子就回來上班了,做雙月子的時候吃了太多參雞湯豬蹄湯,導致她現在整個人比以前胖了少說有兩圈。
不過人長得好看,胖了也依舊好看。
馮秀芝把家裡帶的東西給閨女,又問了問那一對龍鳳胎的情況,聽說能吃能睡長得白白胖胖,樂得笑開了花。
那可是龍鳳胎呀,一雙小人兒又長得玉雪可愛,擱誰家都得捧到手心裡去。
楊桂花也有幸瞧過一眼,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回去後趕緊催她家繼昌和兒媳薑小芸努力。
這就導致過年貓冬那倆月,小兩口就沒咋出過門。
自打老三兩口子去了陽市,那是三天兩頭往家裡寄東西。
於是馮秀芝跟楊桂花又結伴去了趟郵局,果不其然就趕上拿電報和彙款單子。
看到電報上的內容,馮秀芝的嘴角差點咧到腦後去。
彙款單子還沒看,馮秀芝連忙拉著楊桂花走到旁邊的無人胡同去,壓低的聲音裡充滿喜悅:“我家老三升了!”
楊桂花反應了兩秒,“男娃女娃?”
馮秀芝拍她一把,捂嘴笑道:“啥啊,升團長了。”
楊桂花瞪大眼,扒著她的胳膊興奮地說:“大好事啊!!秀芝,這可是咱大隊最有出息的一個孩子了!”
兩人在胡同裡高興了會兒,結伴往回走。
馮秀芝臉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她道:“原本老三跟莞寧打算年後讓我跟老頭子去陽市,這不,趕上部隊有個比賽老三大半年都擱外麵,我跟老頭子一時半會兒是去不成了。”
“那莞寧那孩子咋辦?小顧是不是也得比賽,她一個人在部隊能成不?”楊桂花問。
馮秀芝點頭,“能成。莞寧的表姐是部隊裡的大夫,人家跟公婆有大房子住,到時候莞寧就跟她一起。”
往回走著,路過豐收大隊時,扭頭往裡瞧一眼,能看到裡麵破敗倒塌的一片民房。
房頂牆沿兒上積著白皚皚的雪,小路上半天不見一個人影,連個瘋跑的孩子都看不見。
誰能想到這是放假的日子?
楊桂花往地裡看了看,扭頭跟馮秀芝說:“那上麵還有雪花。”
馮秀芝搖頭。
敗成這樣能怪誰?
自作孽罷了。
繼續往前進大隊走,楊桂花道:“我聽長順說,趙家的媳婦兒走的走散的散,出去的也都被送回來。彆看大白天一點聲沒有,指不定內裡鬨成什麼樣呢?”
前車之鑒,現在那些人真是一點動靜都不敢有。
馮秀芝:“那指定也沒女同誌願意嫁進來,趙家的閨女八成得熬成老姑娘。”
“誰說不是呢?”楊桂花換了隻胳膊挎籃子,“也不全是喪了良心的,白遭了罪。”
彆說什麼不喪良心為啥不給知青出頭的話,見義勇為都得先講究個自保。
豐收大隊的前身是宗族村,村裡唯一的姓氏就是趙家,大隊長幾乎相當於從前族長的位置。
要是有哪家想給知青出頭,彆說真做了什麼,就是給知青說兩句話都得被罵一句吃裡扒外,完了全族人一起孤立你家。
那後果可比知青差不了多少。
所以楊桂花覺得,那些黑了心肝子的咋遭罪都不為過,但有幾家真罪不至此。
跟她一樣想的不在少數。
馮秀芝回頭瞥了一眼,拉著楊桂花往大隊快走,“都是一個姓的,當初受了好處,現在一起還唄。”
聽她這麼講,楊桂花覺得也有道理,“也是。趙有慶在豐收大隊也不是一言堂,肯定許了好處才讓那些人閉嘴。”
這樣一想,那豐收大隊從上到下還真是罪有應得!
回到大隊,兩個老姐妹在程家門前分開。
馮秀芝挎著籃子進院,“大江,快叫你媳婦兒回來,有大事!”
程硯江從廚房門口冒頭,咧開嘴露出大白牙,“啥事啊娘,這麼開心?”
馮秀芝剛想開口,想起什麼回頭把門栓插上,才小聲說:“好事!老三他當團長了!”
程硯江立馬從小板凳上跳起來,“真的?!”
那可是大好事!
程硯江兩手隨便往衣服上一擦,顛顛兒就往外跑,“我去喊蘭蘭,娘咱待會兒包頓餃子慶祝一下吧?”
馮秀芝白他一眼,“你就知道吃,吃!”
“記得順道把你爹喊回來!”
聞言程硯江停下原地敬個禮,身板挺直,嗓門洪亮:“保證完成任務!”
仨孩子還在外頭瘋跑,到了飯點才知道回來。
馮秀芝進堂屋把彙款單拿出來,一瞧上頭的數字把眼珠子瞪得老大。
“兩百!”
“哎喲,程老三你是打著讓你媳婦兒喝西北風嗎?”
馮秀芝趕緊跑去放糧食的屋裡。
挑幾條臘肉臘兔子包上,再包一堆山菌、核桃、榛子、鬆子,小米也挖上兩瓢。
收拾收拾下午她就讓老大跑趟縣城寄出去。
不多會兒外頭仨大人回來了,路上就聽程硯江說了老三升職的事,現在臉上都帶著笑。
程長河一進屋,先坐下給自己倒杯水,樂得牙花子都快嘖出來了,得意洋洋:“老婆子那話咋說來著,好竹出好筍,咱家老三出息了!”
馮秀芝沒好氣地踹他一腳,“那叫虎父無犬子!”
沒文化!
平白挨了一腳,程長河都習慣了,他撓頭,“我咋就虎父了,那你啥?”
聽見這話馮秀芝又一腳過去。
敢埋汰她是母老虎,這老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快速把東西收拾了個包裹,馮秀芝往桌上一撂,“中午吃油渣餃子,蘭兒你去地窖裡挑倆菜。老大,吃完飯你跑一趟縣城,給老三寄個包裹,順道把錢取出來。”
包裹下頭壓著彙款單。
楊碧蘭再熟悉不過那樣式,當下便知道老三又寄錢回來了。
她心裡麵感歎,明明走之前就留了不少前,這才多久又寄錢回來,也不怕莞寧有意見?
中午程家包了頓酸菜肉渣餡兒的餃子。
馮秀芝挑了一碗出來,讓楊碧蘭給倆知青送過去,這可是她家莞寧的好姐妹,也是她家孫子孫女的老師,必須得保持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