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攬著她,左手覆蓋在她小腹上,右手拿著筷子,聲音溫和:“想吃哪一個?”
舒瑤指揮:“香芒片鴨卷。”
梁衍夾了一片芒果並一片薄薄的鴨肉,遞到舒瑤唇邊。
舒瑤剛想張口去咬,梁衍卻將筷子拿遠了一些,垂眸,問:“剛剛在想什麼?”
舒瑤眼巴巴地看著那片鴨肉,那香味兒簡直勾人肺腑,引得她胃都在顫抖:“沒什麼。”
“說實話,”梁衍將芒果片鴨舉的又遠了一些,“我喜歡誠實的女孩。”
大手探入衣襟,給她暖著小肚子,掌心微微下壓,驅散涼意,舒瑤滿足地輕哼一聲。
梁衍聲音啞了一份:“乖乖回答,回答正確就給你吃肉。”
舒瑤聽到前半截的時候,提心吊膽,總擔心他在肉字後麵再加一個奇怪的字眼。
就像她在粉色的網站上看到的那麼多花樣百出的情節。
好在沒有。
看來梁衍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
喂她的也真的隻是肉。
舒瑤當然不可能直接說懷疑自己和梁衍談過戀愛結果又忘了這種話,隻怕梁衍會把這事當成天方夜譚。
她胡亂開口:“在想摘櫻桃是怎麼回事。”
隻聽梁衍低笑兩聲,將那筷子放在舒瑤唇邊。
餓了一下午的舒瑤終於忍不住,她張開嘴巴,咬住芒果片和鴨肉的邊角。筷子探入,和食物一起,輕輕擦過她的舌尖,觸碰到溫暖柔軟的口腔,沒有多做停留,又離開。
因為芒果片和鴨肉麵積過大,把舒瑤的腮撐的鼓起來一小塊。
像是小倉鼠貪心地吃下了一大塊不符合體型的香蕉,她努力地咀嚼著,適應著口中過多的食物。
鴨肉已經經過了特殊處理,邊緣焦了一層,內裡肉質鮮嫩,混合著芒果特有的鮮香,融合在一塊,哪怕舒瑤喜好重口,也忍不住被這一口鮮味征服。
滿足地吃完一口,她還想繼續吃,但梁衍舀了燕窩粥來,喂到她唇邊。
照顧到她的口味,燕窩粥內裡加了鮮奶,少糖,濃稠,舒瑤挨著那勺子的邊緣,小口喝下,過度使用的嘴巴終於得到一絲喘息,梁衍拿走勺子,但舒瑤唇角仍舊沾著一滴未來得及咽下的粥。
梁衍拿紙,溫柔地給她擦拭著唇角,問:“接下來想吃哪一個?”
舒瑤說:“雪梨。”
一口粥,一口其他的食物。
梁衍耐心地喂給她吃。
但舒瑤不太適應,她還是更喜歡自己動手。
畢竟她隱約感覺到某些東西蠢蠢欲動了,猶如破土而出的春筍,堅硬到能夠頂翻石塊瓦礫。
舒瑤真怕吃著吃著,梁衍就把她按在桌子上吃掉了。
然而梁衍牢牢地控製住她,不允許她觸碰到筷子。
隻能被迫吃他喂來的東西。
唯一慶幸的是她對食物擁有著選擇權,她可以選擇吃什麼樣的食物,但這種食物必須經梁衍的手,她才可以吃得到。
吃了個半飽,舒瑤終於忍不住問:“哥哥,摘櫻桃和吃櫻桃是什麼意思?”
梁衍微笑看她:“是你很喜歡又不怎麼喜歡的一種懲罰方式。”
舒瑤更加好奇了,追問:“具體是什麼呀?”
梁衍笑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舒瑤隱約覺著這兩個詞有些曖昧。
畢竟她就是櫻桃。
對於博覽群書的她而言,吃櫻桃倒是還很好猜,就是不知道他打算從上麵吃還是從下麵;至於摘,就是舒瑤的知識盲區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梁衍瞧著此時舒瑤的神色,漫不經心地開口:“今天你肚子痛,先攢著。等你身體好了再一起罰。”
舒瑤頓時麵露失望:“哦。”
她還以為今天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呢。
飯畢,梁衍按了傳呼鈴,讓侍應生來收拾用餐的桌子。
舒瑤還記著自己醉酒的人設以及那個未成功的暖肚子,試探著問梁衍:“你想怎麼給我暖肚子呀?”
梁衍笑了,輕啄她的臉頰:“不怕疼了?”
舒瑤僵了僵。
聽梁衍這語氣,該不會真是她想象中的那個暖法吧?
“好了,嚇你的,彆怕,”梁衍捏了捏她的臉頰,柔聲說,“去洗澡,今晚我不動你。”
舒瑤六神無主地去了浴室,她站在淋浴下,一邊衝著澡,一邊努力地回憶著剛才梁衍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除了床上那兩次無意識間的話之外,梁衍除卻對她態度熱情了些,再沒有其他異常。
酒店裡提供的洗發水是甜橙氣味的,舒瑤擠出一大團泡沫來,擦在頭發上,揉了兩分鐘,打開淋浴頭,衝的乾乾淨淨。
她強迫著自己去回想,三年前,高考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高考後,好友秦揚和艾藍都有各自的日程安排,舒瑤依稀記得自己那時候很想回以前的家——也是父母過世前,他們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那個房子中有太多父母留下來的遺物,她很想念父母,但也知道父母不可能回來。隻想能夠在父母生活過的地方,多住一段時間。
高考結束那天下午,她和舒明珺一起吃了飯,期間提起了這件事,大伯和伯母都同意了,唯獨舒淺淺摔了筷子,大伯還訓斥了她一頓。
第二天,舒明珺有事出差,出差之前,把舒瑤送到那個家中。舒瑤在家中認真收拾了一下午東西,傍晚,突然有人按了門鈴——
回憶戛然而止。
舒瑤隻能想到這裡。
之後一塌糊塗,什麼都記不起來。
浴室中,舒瑤感覺頭痛的厲害,像是有人拿了把小鐵錘,用力地敲打著她的腦殼。
溫熱的水澆在她身上,舒瑤呼吸驟然變得急促。
眼前的景物有片刻的扭曲,恍然間又置身那個公寓,她仿佛看到了幼小的自己,趴在床鋪下麵,地板上滿是橫流溢出的鮮血,緩慢地流淌到她的旁側,沾濕她的裙擺,弄臟她的手。
那血還是溫熱的,濃鬱的腥味兒。
淋浴頭的水澆了她一身,強烈的恐懼感襲來,舒瑤驟然間分辨不出如今是現實還是幻境,蹲在地上,驚懼尖叫:“媽媽!”
門被人大力打開,有人衝進來,不顧她一身濕淋淋的水,伸出臂膀,將顫抖的她抱了起來。
“小櫻桃。”
熟悉又好聞的香氣將她包圍,感受到熱源,舒瑤自動貼上去,無意識地叫他:“哥哥。”
這個稱呼仿佛是刻在骨子裡的,她的大腦剛剛甚至都沒有分辨出來人是誰,就這樣叫了出來。
梁衍望著她蒼白脆弱的一張臉,任由她摟著自己的脖頸低泣,撫摸著她濕透了的發,低聲安慰:“乖,都是假的,彆怕。”
他耐心地拍著舒瑤光潔瘦弱的背部:“隻是噩夢而已,很快就忘掉了。”
浴室中全部都是朦朧的水汽,水嘩嘩啦啦地衝了下來,舒瑤臉色蒼白,連帶著一雙漂亮的眼睛也仿佛失去焦距,她死死地抓著梁衍的衣服,宛若海中溺水的人抱住一塊浮木。
舒瑤再次體會到了上次在《洪荒》遊戲頒獎禮後台時的那種恐懼感,但這一次,她沒有在恐懼和黑暗中度過漫長的時間,梁衍及時進門,將她抱在懷中。
及時驅趕黑暗。
舒瑤死死地摟著他的脖頸,控製不住地落淚。
細長的胳膊摟著梁衍的脖頸,她未著寸縷,恐懼感已經徹底把羞恥壓倒,舒瑤隻想抱住他,唯獨他的擁抱能夠給予她安全。
舒瑤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驚慌從何而來,每每想到斷掉的記憶就痛苦萬分。
梁衍單膝跪在地上,淋浴頭還開著,水傾斜而下,澆濕了他的衣服。
他摟著崩潰大哭的舒瑤,溫聲安慰:“我在。”
光潔溫軟的身體在他懷抱中,哭了好久,梁衍低聲哄著她。
——就像她先前的每一個夢魘驚醒後,梁衍都會溫柔地照顧著她,讓她忘掉夢中的恐怖。
梁衍已經做慣了這種事情,他掌握了許多能讓她情緒平穩的小技巧。
譬如撫摸頭發,譬如親吻和擁抱。
等舒瑤平靜下來之後,梁衍幫她衝乾淨身上的泡沫,把她輕輕地抱到床上,擦乾濕掉的頭發,蓋好被子。
全程,梁衍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臉上,隻觀察她是否哪裡不適。
哪怕舒瑤此刻未著寸縷,他也不曾趁機做其他逾矩的事情。
舒瑤抓住他的手,牢牢地不肯鬆開,聲音帶著鼻音。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唯獨不想梁衍離開:“哥哥,你彆走,我怕。”
梁衍看著舒瑤。
她此時的神態,模樣,像極了當初被他養著的時候。
恍然間,他甚至要以為這中間三年的分離時光不曾存在。
她永遠都是藏在他懷中的小櫻桃。
於是梁衍脫去濕透的衣服,上了床,摟著她,輕輕地順著她的背部輕拍:“我不走。”
對於舒瑤提出的要求,他從來都是縱容。
偶有不同意的,也在她的撒嬌之下,無奈點頭。
梁衍的底線為了她已經一退再退——
唯獨在她健康這件事情上,梁衍嚴格地執行了下去。
舒瑤忽而說:“哥哥,你給我唱首歌好不好?”
她說:“小時候我貪玩不想睡,媽媽就會哼著歌哄我。”
梁衍微怔,微笑著說:“好。”
他低聲哼著一首英文歌,聲音低沉,舒瑤的臉貼在他胸膛上。
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梁衍的心跳,伴著他哄她入睡的歌聲。
倦意湧了上來,舒瑤更靠近他了。
肌膚相觸,除卻情,欲之外,舒瑤能夠從梁衍這裡獲得最多的,還有安全感。
不知不覺,舒瑤鬆開手,呼吸逐漸變得均勻。
在溫和的安撫之下,她睡熟了。
梁衍停下動作,安靜地注視著她的睡顏。
第一次見到舒瑤的時候,她穿著被泥水弄臟的裙子,背著一個包,臉頰和頭發上全是泥點子。
活像個小乞丐,蹲在他住所門口,說什麼都不肯走。
無助又可憐,低著頭。
安保人員無奈地告訴梁衍,無論彆人說什麼,她都不理。她隻是縮成一團,瞧起來太可憐了,趕也趕不走。
因她固執地說要找梁衍,安保人員擔心她和梁衍有關係,也不敢動。
送了食物和水,她也不肯碰。
她哪兒也不肯去,從清晨守到現在,一口水也沒有喝。
梁衍確認自己不認識她。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孩。
梁衍並非善心泛濫的人,與此相反,某種程度上而言,他更像一個冷血生物,不會大發善心地撿了這臟兮兮的丫頭回去。
但舒瑤卻在看到他的瞬間,失去焦距的眼睛中驟然有了光彩。
因這一點兒亮光,梁衍帶她回家。
也不過是瞧她精神狀態不好,十分可憐,想暫時收留一晚,送到警局。
誰知道女孩說自己父母都已經過世,一提到父母,她還會顫抖哭泣,驚懼異常。
舒瑤拒絕所有人的接近,不和人溝通交流,甚至不願意見,除了梁衍。
她會回答梁衍的問題,哪怕一開始梁衍提到父母時,令她感到不安。
可舒瑤還是告訴了他。
梁衍起初沒有彆的心思,這女孩實在是太脆弱了,哪怕已經成年,瞧上去也像個易碎的玻璃製品。
他有足夠的金錢來養著這麼一個小女孩,也隻是憐惜她。哪怕這女孩洗乾淨後漂亮的令他驚豔,梁衍也沒起那些禽獸的念頭,而是讓人去調查、尋找她的家人。
次日就順利查到舒世銘。
一開始,梁衍沒打算留舒瑤——
但在得知梁衍準備把她送走的那天晚上,舒瑤隻穿了一條薄薄的白裙子,身上沾染著一股甜香,赤著腳,顫抖地上了他的床榻-
鄧玠在醫院中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而難忘的一夜。
舒瑤那一下踹的是真狠,狠到鄧玠懷疑自己可能真的雄風不再。
都說蛋碎的體驗相當於同時分娩300個孩子,在那一瞬間,鄧玠感覺自己分娩了一千個。
好在緊急檢查過後,醫院那邊確認沒有太嚴重的問題,隻要注意休息就好。
因著時不時的疼痛,鄧玠仍舊做了一晚上變公公的噩夢,直到次日清晨發現自己仍舊出現生理現象之時,才重重地鬆口氣。
確認自己還是個正常男人後,尚未鬆口氣,鄧玠又從助理那邊得知了一個極其不幸的消息。
梁衍已經知道了他昨晚做的蠢事,勃然大怒。
驚的鄧玠頭皮發麻,趕在梁衍追責之前,連衣服也不換了,就這樣穿著醫院裡的病號服,跑了出去,乘車去見舒瑤,準備提前好好地向舒瑤賠禮道歉。
隻要舒瑤願意原諒了他,大哥那邊肯定沒什麼話好說。
鄧玠知道梁衍的脾氣,隻要他自己處理的好,大哥定然不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片子而為難他。
畢竟和舒瑤比起來,他可是和梁衍有血緣關係的表弟啊。
況且,昨晚那一腳,應該也足夠舒瑤出氣了吧。
他攜帶著豐厚的禮品,鄭重地按響套房的門鈴。
開門的並不是舒瑤,而是梁衍的助理,林特助。
鄧玠愣了一下,這才記起,梁衍也住在這個套房中。
林特助來這裡,多半是有工作找梁衍吧。
——那就說明,梁衍還在這裡,很有可能還在休息。
擔心驚醒了梁衍,鄧玠壓低聲音問:“大哥還在睡?”
林特助同樣壓低聲音回他:“應該是。”
鄧玠感歎:“大哥這麼晚了還沒醒,百年難得一見啊。”
林特助頓了頓,開口:“的確難得。”
鄧玠擔心自己的聲音太大,吵醒梁衍,問清舒瑤的臥室在哪裡之後,幾步並做一步,飛快地過去,輕輕敲敲房門,壓低聲音:“瑤瑤,是我。”
很快,他聽到了人下床的聲音。
腳步聲停在門前。
事態緊急,鄧玠隻想著趕在梁衍起床之前,先把事情解決好。
萬一讓梁衍知道他在這裡,估計能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得快點和舒瑤商量好。
鄧玠無暇去辨認那腳步聲的輕重,他早就想好了說詞,開口:“瑤瑤,我這次來,主要是為昨晚的莽撞行為向你道歉。”
門那邊沒有絲毫的動靜。
鄧玠繼續說:“對不起,我真的太喜歡你了,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瑤瑤,自從見到你之後,我再也沒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女人聯係過。我昨天也是太想接近你,才會使出這種昏招。瑤瑤,你原諒我好不好?其實你可以試著了解一下我,我這人以前是混了點,但我現在能指天發誓,今後再也不亂搞——”
臥室中,男人低沉的聲音打斷他未出口的誓詞。
“沒必要。”
聽到這麼一聲,猶如被人當頭打了一記悶棍。
鄧玠頓時身體一僵。
大哥?
他怎麼會在舒瑤臥室中?
臥室門自內打開。
梁衍走出來,慢條斯理係上襯衫上的紐扣,望著臉青一塊白一塊的鄧玠,淡聲開口:“你大嫂對你私人感情毫無興趣。”
他順手關上房門,居高臨下地看著鄧玠:“她昨晚累壞了,有什麼話出去說,彆打擾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