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鄧玨卻仍舊看到,風吹起時,衣裙下麵,她一雙白嫩的腿上印著許多吻痕。
鄧玨不忍想象那一周中,梁衍都對舒瑤做了些什麼。
梁衍疼她到一句重話都不說,兩人之間唯一的爭吵,也就分手這一次。
也不知道舒瑤究竟都說些多麼沒良心的話,才令梁衍如此傷神。
他唯獨知道一點,在舒瑤走後,梁衍去了尚在計劃中的遊樂場中,花費一下午的時間,翻遍了樂園中的許願瓶,最終找到一個,當寶貝一樣帶了回去。
鄧玨不放心,多關注了一下,打聽到舒瑤一場高燒過後,竟然可以正常和人交流了,也沒那麼怕人。
但她也忘記了梁衍。
鄧玨把這事轉告給梁衍,梁衍沒有過多表情,然而握住鋼筆的手指發白。
在那之後,梁衍定期為舒瑤的學校捐贈款項用於建設,投資舒瑤曾產生興趣的遊戲工作室,重構建設主題樂園。
但鄧玨感覺,那時的梁衍並沒有重新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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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的身體一直沒有恢複好,晚上梁衍給她測了血壓,量過體溫後,就身體健康的考慮,果斷拒絕舒瑤想要親親抱抱的請求。
“為了不弄傷你,”梁衍嚴肅地告訴她,“這幾天你需要好好休息。”
舒瑤乖乖地應了一聲,縮在溫暖的被窩中,她還是好奇那件事情,忍不住露出顆小腦袋來,問梁衍:“為什麼以前的我要叫你哥哥啊?”
舒瑤想不起來兩人曾經相處的細節,隻能夠從那些視頻和照片中推測,他們應當是極為相愛的。
梁衍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中,麵不改色地告訴她:“也不一定是叫哥哥,偶爾也會叫爸爸。”
舒瑤臉頰漲紅:“真、真的?”
“再或者老師,警察叔叔,”梁衍俯身,手指刮過她的鼻梁,微笑,“你喜歡什麼就叫什麼。”
舒瑤的臉已經燒起來了。
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但梁衍的形容,讓她浮想聯翩。
還有角色扮演哎,以前好會玩啊。
刺激。
“對了,”舒瑤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梁衍,“我這幾天沒回家,舒淺淺好像被警察抓走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眼睛很亮,像是黑葡萄,目不轉睛地看著梁衍,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我問明珺姐了,她不肯說。”
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讓舒瑤將幼時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她隻知道父母葬身意外,但忘掉了自己曾經和凶手共處同一房間,也忘掉了自己曾經被凶手折磨的那幾天,以及後期去找梁衍求助、決裂。
她什麼都不記得。
唯獨身體本能提醒她,要遠離陌生人。
梁衍安撫她:“你先睡,我幫你問問。”
舒瑤重重點頭。
舒瑤毫不懷疑梁衍的話,當梁衍告知她舒淺淺是因為偷盜才被暫時拘留的時候,她隻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轉身便拋在腦後了。
這幾日梁衍因公事出差,預計兩到三周後才能回來。
舒瑤不可能跟他一起走。
她還有幾門課要考試,以及高數的定期測驗——雖然補考和重修都沒有平時分這種東西,但按照往年的規律,期末考試的題型和定期測驗是相似的。
在霍林琛的認真補課之下,艾藍的成績簡直像是坐了火箭一樣,蹭蹭蹭地往上漲。
舒瑤被她這樣激情澎湃的學習熱情感染到,忍不住多問幾句,艾藍嚴肅地告訴舒瑤:“因為前段時間的我,一直以為霍林琛家境不太好。”
舒瑤:“啊?”
“他母親做辦公室文員,每個月工資好像隻有兩千塊,”艾藍認真地說,“霍林琛學習這麼優秀,我也不能做一個拖累他的花瓶吧?霍林琛不是本地人,以後想留在西京的話,買房子肯定是個大問題。雖然我家留給我了一套,但男方那邊也得準備婚房吧?”
從來沒有了解過這些的舒瑤點了點頭:“好像是哦。”
和舒瑤不同,艾藍沒有那麼多的選擇權。
馬上就要畢業了,艾藍已經不打算考研,也是時候需要考慮工作,以及未來的長遠規劃。
“我原本都想好了,”艾藍告訴舒瑤,“等我畢業後,最好找一份高薪的工作,這樣才能夠減緩霍林琛的壓力。而高薪工作的前提……”
舒瑤聽好友這樣講著,卻忍不住地分神,想起梁衍。
對於梁衍那個階層的人而言,像她這樣的人肯定不是合格妻子的首要選擇吧?
在社交圈中,太太的作用也非常明顯。舒瑤隱約記著,在自己小時候,母親會邀請不少太太們過來打麻將,亦或者參加各種名頭的聚會。季南秋也是,她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保養自已、以及和其他太太們吃茶逛街打牌。
舒瑤並不適合這種場合。
人多的時候,她隻想和梁衍在一起,而不是和人聊些亂七八糟的天,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但自己這樣會不會令梁衍為難啊?
恍神間,舒瑤聽見好友艾藍歎口氣:“截止到今天上午之前,我都是這麼想的。”
舒瑤放下胳膊,察覺到這話中的意味,謹慎地問:“難道你和霍林琛之間出問題了?”
“是挺大的問題,”艾藍木著臉告訴舒瑤,“霍林琛隻告訴我他母親月入兩千,卻沒有說,他爸爸名下有三家公司,一座農場,六套彆墅,其中三套就在西京。”
舒瑤:“……”
艾藍歎口氣,頗為費解:“你說這樣的家庭,不應該培養出來個紈絝子弟花花公子麼?為什麼霍林琛能比大聖的金箍棒還要直?”
舒瑤:“……可能是性格問題?”
“也許是吧,”艾藍兩隻手托著腮,一臉憂愁,“綜上所述,突然發現小麻雀原來是大鳳凰。為了能夠和霍林琛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我需要努力地提升自己,才能不至於讓他母親看低。”
舒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好像現在還處於朋友階段?”
艾藍言之鑿鑿:“我這是防患於未然。現在就等著霍林琛這千裡之堤,潰於我這個蟻穴了。”
在艾藍這樣的情緒感染下,舒瑤也忍不住對即將當來的會麵惴惴不安——
梁衍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
他恰好要在生日那天回西京,已經和舒瑤在通話中說明,屆時先回家和家人吃個飯,然後再去公館陪伴舒瑤。
舒瑤不想讓他這樣累。
私下裡,梁卻葵偷偷和舒瑤溝通過了,打算給梁衍一個驚喜——
去梁家一起吃飯。
“我媽人很好,”梁卻葵告訴舒瑤,“你不用怕,她隻是想見見你。大哥單身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點苗頭,媽媽現在看你就像看神仙一樣。”
舒瑤被她誇張的描述逗笑了,可還是猶豫:“那伯母知不知道……呃,知不知道我的病啊?”
從上次低血糖暈倒之後,舒瑤便多了一個怪毛病。
她不能夠與和梁衍之外的人有肢體接觸,一碰就想吐。
哪怕是好朋友艾藍,她也不能和往常一樣挽胳膊。甚至,哪怕隻是隔著衣服蹭一下,舒瑤都要不舒服好久。
好在艾藍完全體諒並理解她,什麼都沒說。
舒瑤並沒有告訴她自己和梁衍的過往——舒瑤總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仍舊在嘗試著努力去回想。
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和梁衍分手。
每次提到這個話題,梁衍便避重就輕地說些其他的事情。舒瑤會被他的新話題吸引,從而忘記追問。
等下次想起來的時候,又會重複以上流程。
舒瑤想等自己弄清楚之後,才好告訴好友。
艾藍也沒問舒瑤。
多年好友積累下的默契,隻要有一個人不想說,另一個絕對不會對此刨根問底。
舒瑤沒有見男方家長的經驗,隻聽梁卻葵說她母親溫婉,參考著好友和堂姐的意見,謹慎地選擇了一條水色的連衣裙。
梁卻葵親自開車來接的她,同乘一車的還有她男友楚昀。
楚昀金發碧眼,中文說的不錯。
隻是不知道為何,剛打了招呼,他就笑著和舒瑤寒暄:“這外頭齁逼老冷了,你咋不多穿件衣服捏?”
舒瑤被他這一口流利的老東北普通話給徹底鎮住了。
梁卻葵笑著解釋:“他前不久在東三省那邊住了一陣,語言天賦太高,不小心被同化了。”
舒瑤頗為認可:“十分地道。”
——這得一口氣吃掉了三個東北人吧,才能說的如此流暢。
不知道是不是金發碧眼配東北話特有的喜感,還是梁卻葵和他的熱情,舒瑤對這個叫楚昀的人並沒有多麼排斥,隻是在回答問題的時候,聲音仍舊細細的,小心翼翼。
她還是不能正常的和陌生人交流。
抵達梁家的時候,趙語竹並不在家。
傭人告知,趙語竹想要為舒瑤下廚做飯,嫌棄今日廚房采購的東星斑不夠鮮,讓人開車帶她親自去挑選。
“你放心,”梁卻葵偷偷地和她咬耳朵,“現在我媽眼中,你的地位就是最高的,誰也比不過。她隻怕你和大哥分手,大哥打一輩子光棍呢。”
舒瑤說:“你這樣說的我受寵若驚。”
說話間,梁卻葵轉臉問身旁的傭人,隨口問:“我好像看見大哥的車了,他回來了?”
傭人不敢直視舒瑤的眼睛:“先生剛來,正在和許小姐談事情。”
許小姐?
難道是指許純薇?
舒瑤怔住。
梁卻葵皺眉,有些不悅:“沒有人請她,她怎麼來了?”
她知道許純薇近期總是來找趙語竹的事情,趙語竹心腸軟,天生不會拒絕人。以往也就罷了,今天是梁衍生日,許純薇特意選在今天上門,其目的不言而喻。
問清兩人如今在哪裡之後,梁卻葵拉著舒瑤的袖子,直直地走過去。
房門開著,梁卻葵剛想要進去,卻被舒瑤拉住衣角。
舒瑤低聲說:“先等等,我想偷聽一下。”
兩個人躲在門旁,聽著裡麵許純薇泫然若泣的哭訴:“……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尷尬——”
“身份?”梁衍聲音淡淡,打斷她,“你有什麼身份?公司前員工?”
許純薇聲音一滯。
她張了張口:“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
“瑤瑤不喜歡你,”梁衍說,“那就不是朋友。”
許純薇難以置信:“難道你要以她的喜惡為準嗎?”
梁衍輕輕笑了:“不然呢?”
舒瑤腳下一頓,不小心碰到門扇,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餘光瞧見梁衍抬眼,舒瑤試圖把自己縮回去藏好,然而他已經站起來,朝這邊走過來。
一段時間未見,舒瑤看見他就移不開眼睛,控製不住地想要往他身上蹭。
哪怕是偷聽被抓,她也理直氣壯的:“哥哥。”
梁卻葵很識相,笑著擺擺手:“小彆勝新婚,你們倆先聊。”
梁衍絲毫沒有顧忌許純薇的模樣,拉著舒瑤的手,徑直走進自己的臥室。
輕鬆地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含笑問:“你怎麼過來了?”
舒瑤老老實實地回答:“伯母想見我。”
梁衍埋臉在她脖頸間,輕啄一口:“怎麼這麼乖?讓你來你就來?”
他伸出手,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碰到舒瑤的肩胛骨。
太瘦了。
她的身體一直都沒有恢複好,夏天雖然已經過去,可肉卻沒有絲毫增多。
“怎麼又瘦了?”梁衍問,“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
“吃了,”舒瑤連忙辯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胃口……是不是很醜?”
她骨架小,肉也不多,該豐滿的地方都不夠豐滿。秦揚曾經直言不諱地說過,男性眼中,瑪麗蓮夢露那樣的肉感才是完美。
但舒瑤沒有肉感,隻有骨感。
她憂心忡忡,擔心這樣的自己在他眼中不夠漂亮。
“怎麼會醜?”梁衍說,“這是櫻桃的小翅膀啊,多可愛。”
舒瑤的腦袋懵了一下,良久,才乾巴巴地告訴梁衍:“不過你今天嘴巴好甜哦。”
聽見梁衍笑了,他誘哄:“那你要不要嘗嘗看?”
舒瑤暈暈乎乎地點了頭,她努力仰起臉,嘗了一口。
“乖一點,”梁衍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叮囑,“免得等下又吃不下飯。”
舒瑤乖乖地應了一聲。
直到外麵楚昀聲音疑惑地叫著大哥,梁衍才鬆開舒瑤,在她額頭上親一口,聲音低啞:“我先出去看看,你在這裡乖乖等我。”
舒瑤點頭。
裙擺方才被梁衍弄亂了,這布料嬌貴,皺起一小塊,舒瑤想要把這片布料弄平,坐在椅子上,低頭,嘗試著往兩邊拽了一拽。
剛剛拽了沒兩下,舒瑤無意間瞧見旁側窗簾上墜下的繩穗,腦袋不受控製地疼了一下。
有那麼一瞬間,舒瑤仿佛看到一麵寬大的鏡子,而鏡中倒映著未著寸縷的自己,手腕腳腕上俱是繩索。而梁衍一絲不苟地穿著襯衫褲子,一手撫摸著她的頭發、臉頰,一手靠下,問:“還想不想走?”
舒瑤眼睛紅紅,但沒有掉淚,不說話,嘴唇倔強地繃成一條直線。
男人骨節大,指節微彎,頂端透著白,青筋若隱若現。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冷氣,立刻又閉上嘴巴,一點兒聲音也不願發出來。
梁衍目光沉沉:“你再多說一個想字,就多加一次。”
“提醒你,已經六次了。”
這個冷淡到令她有些畏懼的畫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舒瑤大口喘著氣,聽到外麵走廊上的走路聲,終於醒過神來。
裙擺被她無意識間揉的更皺了。
來不及過多思考,高跟鞋不緊不慢敲擊著地麵的聲音傳來,一道陰影斜斜地投射了下來。
舒瑤仰臉,瞧見許純薇。
許純薇一看見舒瑤,便想起自己剛剛出院、出院即自閉的弟弟,鬱結難消:“你倒是好手段。”
舒瑤沒聽懂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繼續低頭,收拾裙擺。
梁衍對許純薇沒有絲毫意思,那舒瑤也完全不會把她放在眼中。
壓根連對手都算不上,舒瑤才不會在她身上多花費心思。
許純薇看著她:“你可能也聽說過點風聲,大哥三年前養過一個小姑娘——哦,說養不太對,應該是談戀愛。當初大哥和她連婚期都定下了呢,隻可惜後來又分手了。”
舒瑤不言語。
“如果沒意外的話,那小姑娘就是大哥的初戀。初戀啊,男人永遠都對初戀念念不忘,刻骨銘心——”
“沒想到許小姐還這樣關心哥哥的感情史,”舒瑤打斷她,“不過啊,許小姐喜歡哥哥這麼多年,還如此處心積慮,可哥哥看過你一眼嗎?”
哥哥這個親密的稱呼刺了許純薇一下。
許純薇不說話,臉色徹底沉下來。
她看著舒瑤,終於不再偽善地笑,聲音冷硬:“你也彆太得意,對於大哥來說,你也不過隻是他初戀的高仿而已。”
許純薇從手包中取出手機,點開視頻播放,給舒瑤看,目光如刺:“好好地瞧瞧,看看這上麵的女孩,這才是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也是為了她,大哥才始終保持著單身。你以為大哥愛你?他隻是愛你的臉而已。”
舒瑤眯著眼睛,盯著手機屏幕。
視頻很模糊,穿著綠裙子的女孩坐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上,揪著他的領帶,正就著男人的手吃櫻桃。
一副十分依賴他的模樣。
雖然視頻中兩人的臉都看不清楚,但那其中的男人儼然就是梁衍。
舒瑤目不轉睛地看,直到視頻播放完畢,許純薇收回手機,她的視線仍舊追逐著手機。
努力盯著屏幕的時間久了,眼睛有點點發酸。
但在許純薇眼中,就成了舒瑤接受不了現實、開始默默流淚了。
許純薇居高臨下地看著舒瑤。
挺可憐的。
梁衍對她所有的寵愛與縱容,也不過基於這張與初戀相似的臉。
除了這張臉之外,一無是處。
替身而已。
許純薇同情地看著她:“看完了?這才是大哥念念不忘的初戀,是不是和你長的很像?”
“當然很像啊,”舒瑤朝許純薇甜甜一笑,溫柔地告訴她,“因為這視頻上的人就是我呀。”
“許小姐,你好像沒打聽清楚,我就是哥哥的初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