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麵雖然生著爐子, 不過一夜的時間過去了,爐子裡麵的玉米棒子已經燒儘了,一點兒餘溫也無, 屋子裡冷的跟冰窖似的,林靜被林青山粗暴地拽出被子之後, 便感覺到冷氣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 她整個人都要快被凍僵了。
她才剛剛睡著沒多久, 身體根本沒有休息好, 林青山就來這麼折騰她,向來嬌氣的林靜哪裡能忍?她控製不住地朝著林青山喊了起來。
“爹, 你到底鬨夠了沒有?你究竟想乾什麼?我還沒穿衣服呢!”
林靜的喊叫聲總算將林青山的理智喚回來一些,他鬆開了抓著林靜胳膊的手, 背對著她說道:“趕緊把衣服穿上, 跟我出來一趟。”
聽著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林青山的目光落在了門邊那已經癟了一半兒的蕎麥枕頭上,灰黑色的枕頭旁邊散落著許多黑色的蕎麥。
他的語氣透著濃濃的不耐之色,對待林靜的態度根本不像是對待一個寵愛的女兒。
林青山的態度變化太奇怪了, 這讓原本因為睡眠不足而變得極為暴躁的林靜慢慢地冷靜下來。
不對, 林青山的態度怎麼變化這麼快?
林靜也顧不著生氣, 她飛快地將棉襖之類的衣服穿好,很快便將自己收拾的立立整整的的。
“爹,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發那麼大脾氣?”
林靜調整好情緒好, 輕輕柔柔地開口詢問了起來, 語氣之中充滿了對林青山濃濃的關心之意。
把這個男人捏在手中這麼多年了, 林靜很清楚該如何掌控他的情緒,她知道該擺出什麼姿態,說什麼話能讓林青冷靜下來,從而對她言聽計從,然而這一次向來無往不利的這一招卻好像不太管用了,林青山對她的態度還是沒有變。
知道林靜已經穿好衣服了,林青山回頭朝著林靜看了過來。
自己最疼的這個二女兒還是原來的模樣,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的原因,她臉上的神情有些憔悴,瘦弱的身體站在那裡,仿佛輕輕一碰就能摔倒似的,看起來格外柔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剛剛肖福成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林青山卻覺得林靜的這些柔弱就仿佛是裝出來似的,就跟那水裡麵長著的雜草一樣,顯得極為虛假。
林青山的眼神慢慢地冷了下來,說出來的話也是硬邦邦的,沒有一丁點兒感情存在。
“你跟我出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問你。”
說完這番話之後,林青山也沒有再多跟林靜廢話什麼,他轉過身去,率先朝著屋外走了過去,路過那個破了的蕎麥枕頭的時候,他像是發泄一般,狠狠地踢了那枕頭一腳,原本就已經碎開的蕎麥枕頭現在徹底四分五裂了。
看到林青山這與往日完全不同的作態之後,林靜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的神情瞬間變了,與此同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她心底之中浮現出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林青山的態度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林靜心中暗暗琢磨著,卻沒有在屋子裡麵多做停留,很快便跟著林青山一起出去了。
當林靜走出上房,看到在大門外麵站著的那個年輕醫生的時候,她的心裡麵豁然開朗,終於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既然知道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後,林靜也就不再緊張了,她捋了捋頭發,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確保自己在最好的狀態時,這才不緊不慢地朝著大門外走去。
“林靜出來了,肖醫生,你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見到林靜出來後,林青山冷著一張臉,朝著肖福成硬邦邦地開口說了一句,自從剛剛知道了林靜可能拿林傑生病的事情騙他,導致了他在生產隊長和村民們麵前丟了那麼大人之後,林青山的心裡麵就憋了一股子邪火兒,而此時那股子邪火兒迫切地想要宣泄出來。
其實在這個家裡麵,林青山最疼愛的人是林靜不假,可他所謂的疼愛那也是基於林靜會說話,會捧著他,而且還能從李家那裡謀求到更多好處的前提下,他才多喜歡了林靜幾分,願意將她捧到了其他兩個孩子頭上,讓她壓著自己的姐姐弟弟作威作福。
可是當林靜損害了他的利益之後,那些建立在各種條件上的虛假喜歡,便會全麵崩塌,前麵有多喜歡,後麵就會有厭煩,林靜所作所為導致了分家的事情產生,而他則成了生產隊裡麵最大的笑話。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林青山和林靜都是同一種人。
肖福成的目光落在了林靜的身上,她還是原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可是卻勾不起肖福成一絲憐愛之心,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肖福成心裡麵浮現出濃濃的厭惡之意。
林靜在編造那些謊話的時候就沒有想到過會對他造成什麼樣子的影響嗎?
“林靜同誌,我聽說你一直都跟人說我給林傑診治過後,說他沒有什麼事情,隻需要在家好好修養就好,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我說過他最好去縣醫院檢查一下,你為什麼還要編瞎話騙人?”
林靜沒想到這個對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居然會翻臉不認人,一個照麵就直接將一切都捅了出來。
“肖醫生,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好在林靜的演技登峰造極,眼淚說來就來,她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來,豆大的淚珠順著光潔的麵頰滾滾而下,她哭得傷心極了,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肖醫生,你那天來的時候,我問你林傑有沒有事情,是不是你說他的情況還可以?”
林靜這麼一哭,肖福成就有些慌了,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
“我是說過,可是……”
他也說了最好去縣醫院檢查一下,因為傷到的是腦子,跟其他地方不同,最好檢查一下才能放心。
然而,林靜怎麼可能給他說可是後麵那些話的機會?她哭著打斷了肖福成的話,眼淚流得是越來越凶了。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姑娘,我又沒有學過醫?而且我家裡麵的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去縣醫院得花多少錢?肖醫生你都說了沒什麼大問題,我自然就理解成他沒病了,他是我親弟弟,我還能害他不成?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都來冤枉我?你們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成?”
林靜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也流得越來越凶。
看到林靜哭得這麼傷心,林青山之前的那些懷疑瞬間煙消雲散了,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想多了,自己這個閨女哪裡是有那麼多心眼兒的人?
想到這裡,林青山陰沉著的臉色恢複了過來,他伸出手拍了拍林靜的肩膀,安慰了她幾句。
然而林青山不安慰還好,他這麼一安慰,林靜反倒是哭得更凶了。
看到這一幕,肖福成整個人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他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可是又想不出來那怪異的地方在哪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哄不好林靜的林青山又將炮口對準了肖福成。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兒?果然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明明是你說的話,偏偏說不是你說的,怎麼,打量我們靜靜好說話,就這麼欺負她嗎?”
肖福成急忙辯解了起來:“我不是,我沒有,是……”
然而林青山根本就懶得聽他解釋,直接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