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澤回了六個點過來:【……】
下午四點,周京澤準時出現在許隨家門口,車窗半降,他一眼就看到了許隨,抬頭摁了一下喇叭。
遠遠的,許隨穿了一件霧霾藍的襯衫裙,露出一截白皙瑩潤的小腿,條紋絲巾將頭發雜紮在腦後,淡妝,細眉紅唇,氣質動人。
許隨打開車門的時候,一陣淡淡的香氣飄進來,周京澤看著她愣了一瞬,喉嚨乾涸。
“貓呢?”許隨見他在出神,擰起兩道細眉。
周京澤輕咳一聲,衝她抬了抬下巴:“寵物包裡。”
許隨見狀把貓從包裡拿出來,抱著它去了車後座。1017 趴在許隨腿上起初還不適應,後來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許隨,使勁舔她的掌心,人也活潑了點。
周京澤發動車子,全程,自從許隨抱上貓以後,一直逗著它,跟它玩,而把他當成了空氣,仿佛忘了他的存在。
全程一個眼神都沒分過來。
他周京澤也有被忽視的一天。
玩了沒多久,1017 因為上了年紀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許隨抱著它,等貓睡著後,才發現車子靜得可怕。
一絲尷尬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許隨發現周京澤開的還是這輛大G,看樣子他應該把車修好了。她之前說走程序,也沒有人來找她,周京澤也沒拿這個跟她算賬。
想來挺過意不去的。
許隨想著多少賠一點是一點,開口問:“你那個車花了多少錢修——”
周京澤開著車,緩緩抱出一個數。
許隨立刻沉默了,周京澤根根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猛地一踩油門,左拐,他再一次開口說話,語氣散漫不羈:
“嘖,修車這個事把我攢好娶媳婦兒的錢都透支光了。”
“等於間接賠了一個老婆。”
這話許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想了半天,語氣誠懇:“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話音剛落,周京澤猛地一踩油門,輪胎快速摩挲著地麵,“嗞——”地一聲,汽車發出一聲尖銳的緊急的刹車聲,十分刺耳。
許隨受到慣性衝擊,抱著貓腦袋磕在了前麵的座椅,1017嚇得差點跳下去。
車子停下來,許隨摸著腦袋往外看,已經到了寵物醫院。她抬手開車門,發現周京澤鎖了車門,紋絲不動。
周京澤從中控台上撈起煙盒,摸出一根煙咬在嘴裡,低頭,點煙,橙紅的煙火熄滅,薄唇裡吐出一口灰白的煙霧,渾身散發著低氣壓。
許隨抱著貓,開口:“你開下門。”
“滴”地一聲,車鎖解開,許隨伸手去開車門,她人下去了,正要關車門的時候,周京澤沒有看她,抽著煙直視前方,臉色沉沉,咬了一下後槽牙,笑:“許隨,你可真行。”
給前男友介紹女朋友,她是獨一個。
回應周京澤的是一陣沉默,許隨“砰”地一聲關了車門。
周京澤抽完一支煙便下了車。兩人並肩上台階,周京澤拉開玻璃門讓她先進去,前台工作人員立刻迎前來:“您們好,請問有預約嗎?”
“有。”周京澤應。
“麻煩提供一下預約號碼。”工作人員說道。
周京澤摸出手機,低聲報出了一串數字。工作人員在電腦前輸入電話號碼,查到預約信息後,說道:“啊,兩位是1017 的爸爸媽媽吧,請直走右轉上二樓,醫生在裡麵。”
說完,工作人員遞過來一個號碼牌。
許隨下意識地開口解釋:“我不是——”
“進去了,一會兒該晚了。”周京澤接過號碼牌,往左側看了一眼,打斷她。
一名護士走出來領他們上樓,許隨隻好把解釋的話憋了回去,跟在後頭。
許隨抱著1017走進寵物醫生辦公室,醫生先是檢查了貓的心臟,以及其它身體狀況,然後給它輸液。
針在貓後頸皮的時候,它一個激靈叫出聲,不停地掙紮,明顯抗拒打針。許隨隻好溫聲安撫它:“乖啊。”
“疼不疼,1017,一會兒我給你吹吹啊。”
周京澤掀眸看過去,正好看見許隨恬靜的側臉,額前有碎發掉下來,輕聲細語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是他很久沒見過的場景。
1017在她的安撫下逐漸放鬆,在許隨懷裡乖得不行。輸完液後,許隨仔細請教了1017 的飲食注意事項,以及該如何照顧好它。
醫生摸了一下1017 的頭,說道:“貓老了就是這樣,病痛多,你們要陪陪它。”
周京澤走過來,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它的胡須,說道:“會的。”
護士在一旁用濕紙巾給1017 擦腳,以及臉上一些臟兮兮的地方,邊清理邊同他們搭話:“你們是1017 的爸爸媽媽吧,看起來真般配感情真好哇,要不然這貓也不會被你們養這麼久……”
許隨知道打斷人說話沒禮貌,可她還是聽不出下去,出聲打斷:“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這貓是他一個人養大的。”
護士動作頓住,一臉的尷尬,周京澤定定地看著她,許隨不顧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衝護士笑了笑,聲音溫軟:“總不能耽誤我倆各自找對象吧。”
這是第一次,重逢以後,許隨正式表明自己的態度,坦誠又乾脆。
也在劃清兩人的界限。
護士這才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她尷尬地把視線投向一旁身高挺拔的男人,周京澤雙手插著褲兜,眼睫垂下,掩住情緒,漫不經心地笑:
“聽她的。”
給貓看完病後,兩人走出去,周京澤指了指樓道旁的長椅,磁性的嗓音響起:“坐一會兒,我去抽兩根煙。”
許隨點了點頭,抱著貓坐下,她抬眼看見周京澤走到走廊吸煙區,站在窗口抽煙,他的背影看起來冷峻又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抽得有點凶,一根接一根,側臉線條淩厲,像一個被切割完整的冰塊。忽然,一陣猛烈的風刮來,周京澤微躬著腰,被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出聲。
周京澤抬手關上窗,風聲停止,煙頭摁在不鏽鋼垃圾桶蓋上,“嗞”地一聲,被燙得一片漆黑。
他轉身朝許隨走去,來到她跟前,開口:“走吧。”
兩人走出醫院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走道熙熙攘攘,燈光亮起。周京澤看了一眼時間,問:“去吃個飯嗎?”
“不了,我還有資料要回去整理。”許隨搖了搖頭。
周京澤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任誰都聽得出這是許隨找的借口。他沒再說什麼,從褲袋摸出車鑰匙,抬了抬下巴:
“走。”
這次許隨坐在副駕駛位上,因為她先下車,1017 總得待在他旁邊,周京澤才好看著它。
車子平緩地向前開,周京澤沒再主動搭話,手搭在方向盤上,沉默地直視前方,許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路無言。後麵她嫌無聊,抬手開了音樂。
總算打破一絲沉默。
車子開了約四十分鐘後抵達了許隨家門口。她長長地抒了一口氣,總算到了,車裡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了。
許隨解開安全帶,說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許隨。”周京澤突然出聲喊她。
“嗯?”許隨正解著安全帶,抬頭看他,清淩淩的眼睛透著疑惑。
周京澤手裡把玩著一把銀質打火機,打火匣“啪”地一聲,火焰躥起,虎口上那顆黑痣禁欲又撩人。
火光明明滅滅,他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裡的音響開得很大,孫燕姿唱著:
“自尊常常將人拖著,把愛都變曲折。”
“啪”地一聲,火光熄滅,他把打火機放回了中控台上。周圍一輛車接一輛車呼嘯而過,車尾燈一閃一閃,忽明忽暗。
周京澤的臉半陷在陰影裡,車內一片黑暗,許隨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因為先前連抽幾根煙的關係,一開口,聲音沙沙有些嘶啞,扯了扯嘴角,閉了閉眼,似妥協:
“我想你,很久了。”
許隨怔住,黑漆漆的眼睫顫了顫,重新靠回椅背上,看向窗外對麵的單行道。車子一輛接一輛地開車,緊接著消失在夜色裡,好像從來都不回頭。
周京澤他這麼驕傲的個性,在重逢後某一天,竟然說想她了。是真的吧,畢竟兩人在一起時,她對他的這份喜歡真切又一心一意,他眼底的寵溺也是真。
許隨看著前方,問他:”你記不記得,我們賭的那場球,我隨便押了一個人,結果他竟然贏了常年第一的內馬爾。”
周京澤想起來了,他輸了最後把朋友圈個性簽名改成破折號了,他的聲音嘶啞:“記得。”
許隨偏過頭來看著他:“16號贏了,當時我說了一句話,有誌者,事竟成。”
“有誌者事竟成,但愛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