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隨是真的沒想到,周京澤要追她。當天晚上回去睡覺,她就失眠了,夜裡一直輾轉反側反複做著同一個夢。
在夢裡,許隨一直被大霧困住,怎麼也走不出去。最要命的是,她在夢裡走了一夜,以致於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許隨洗漱完,打開冰箱,拿了一些冰塊用乾毛巾包著敷眼睛,消腫以後簡單地化了個個底妝,正準備出門時,周京澤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今天可能會下雨,帶傘。】
至此,周京澤每天就跟天氣預報一樣準時提醒她要多穿衣服,出門不要忘記帶什麼。許隨偶爾會應,有時會禮貌地附上一句:
【你也是。】
周京澤每天都會和她聯係,主動發消息過來,時不時分享他在基地訓練的日常,或者也會問她在做什麼。
許隨回答得比較短,但周京澤這個人就是有本事把要結束的話頭給重新挑起來,讓人不知不覺跟他聊上半小時。
周五,許隨下完班,拖著一身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飯也還沒吃,就想泡個澡放鬆一下,可能是因為連軸轉了一周過於勞累,熱水又放鬆了神經的關係,到最後她竟然趴在浴缸邊上睡著了。
晚上十一點,擱在一旁的手機發出急促的鈴聲,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人,是醫院那邊的,搓了一下臉,接電話的聲音還有些茫然,等那邊說明情況後。許隨立刻起來,換衣服,臨走前還匆匆捧了一把涼水洗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這是作為一個醫生24小時oncall的自覺性。
醫院來電話說昌東路發生一起酒駕事故,傷員人數過多,許隨連包都沒帶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回到醫院後,許隨和幾位同事在手術室熬到後半夜。許隨抬腳踩開手術室的感應門走了出去,她走到消毒室,摁下白色的洗手液,擰開水龍頭,水嘩嘩地流出來衝著白色的泡沫。
忙的時候沒感覺,忙完之後,饑餓感襲遍全身,肚子在此刻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同事在一旁洗手聽到了,關好水龍頭說道:“我也好餓啊,一會兒去外麵24小時便利店看看有沒有關東煮?”
許隨看了一眼時間,苦笑:“我今晚連晚飯都忘了吃,這個點關東煮應該也賣完了吧。”
“去看看嘛,買個三明治墊墊肚子也好,”同事抽出一張紙巾擦手,向外走時,說了句,“許隨,一會兒我們一起去啊,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先去看看看我那床病人的情況。”
“好。”許隨點頭。
許隨走了出去,在經過醫院走廊時不經意往外看了一眼,這一看,停了下來。
於是她走向窗邊,往外探出頭。
整座城市被一層乳白色的霧氣籠罩著,一片寂靜,偶爾有幾輛車呼嘯而過。天空一片瑩藍,是那種貼了窗戶紙的模糊藍,此刻,樓下高大的玉蘭樹竟同時掛著月亮和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
有一種靜謐的美。
許隨抬手拍了一張照,繼而分享了朋友圈,說:奇特。
很快,遠在異國的胡茜西趕來評論,問道:【隨寶,你那邊應該是半夜吧,怎麼還不睡呀。】
許隨回:加班,後麵還加了一個哭泣的表情。
回複完後,許隨把手機放回口袋,朝病房的方向走去,她打算觀察了一下病人的生命體征再出去。
十五分鐘後,許隨回到辦公室喝了一口水,拿下衣架上的外套,同幾位同事打算一起出去吃點東西。
一行人走出醫院部大樓,旋轉玻璃門一推開,一陣刺骨的冷風刮來,許隨下意識地擁緊了身上的大衣。
“這也太冷了。”同事縮了一下肩膀。
許隨剛在走醫院部大樓沒兩步,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許隨點了接聽。
“您好,許女士你點的外賣已經送達,我不知道你這邊在哪?我現在在門診部這裡。”
外賣?她沒點啊,許隨心懷疑問,握著手機貼在耳邊:“我走到住院部這邊了,你右轉過來,很近。”
不到五分鐘,一位穿著外賣製服人員右手挎著一個大的保溫箱,走過來。
“許女士,您點的同城外賣閃送,請簽收。”
許隨一臉疑惑地接過來,手指捋著上麵的標簽條看了一眼,這也太多了,分明是幾個人的量。
她扭頭衝同事說:“好像有人給我點了外賣,挺多的,大家一起吃吧,不用出去啦。”
“我們還有份呀!”同事笑道。
“都有。”
一行人又重新回到醫院部的休息室。
“啪”地一聲,許隨摁亮牆壁的燈光,一室溫暖。
許隨脫著外套,同事在拆外賣,牛皮紙袋貼有南苑酒家的logo,拿開來一看,裡麵是一份又一份精致的私房菜,還飄著香味。
“許隨,你這個朋友出手可真闊綽,而且南苑酒家不是不外送嗎?”
“天呐,好貼心,還有熱可可。”同事從另一個紙袋裡拿出來。
“感謝許醫生,跟著你吃到了好吃的!”何護士笑嘻嘻地說道。
“那省得我倒水了。”許隨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上笑著走了過來。
她坐在沙發上,接過同事遞來的筷子,黑漆漆的眼睫垂下來,在想是誰給她點的外賣。
一開始許隨想到的是胡茜西,可是一想她還在國外,怎麼給她點?
那就隻剩下一個人了。
許隨拿出手機發微信給周京澤:【外賣是你點的嗎?】
沒多久,手機屏幕亮起,周京澤回複:【嗯。】
【這個點了你怎麼還不睡?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許隨問道。
每次周京澤恰到好處的懷疑和關心讓許隨懷疑他是不是悄悄在自己身上裝了隱形定位探測器。
不然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中。
過了一會兒,周京澤回了消息,語氣一慣的言簡意賅,說道:【半夜被1017踩醒,朋友圈。】
字裡行間都能感覺出他的睡眼惺忪。
周京澤確實周到,辦事妥帖細心,不僅半夜給她點外賣,還連她同事的份也一並買了單。
許隨拿著筷子,右手握著手機正要編輯“謝謝”二字,男人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牛皮紙袋還有個小玩意兒,我讓店家給的。】
許隨放下筷子,轉身去右手邊的小桌子拿牛皮紙袋。
那個紙袋很大,一望不見底。
看起來什麼也沒有。
許隨拿著紙袋漫不經心地晃了晃,“啪”地一聲,兩顆草莓糖掉下來,落在掌心裡。
桌上的手機屏幕恰巧在這個時候亮起,是周京澤發來的消息:
【隻給你的。】
“隻給你的”四個字像催化劑,讓心底原來就起來的氣泡,慢慢變大,盈滿,在空中飄來飄去。
有一絲暈乎乎的感覺,空氣中好像有了一絲甜味。
他這是在哄她開心嗎?
11月剛好新的一周,天氣太幅度降溫,許隨從兩件衣服換到了三件衣服,圍巾,手套全副武裝戴好去上班。
中午休息的時候,許隨端著一個杯子,走進午休室,正要拿櫃架上的速溶咖啡時。
一道影子晃了過來,有人舉著一杯香氣滿滿的咖啡遞到她麵前。
許隨抬眼,是同事趙書兒。
“許醫生,喝我這杯!剛泡好的。”趙書兒臉帶笑容地看著她。
許隨半信半疑地接過她泡好的咖啡,問道:“找我什麼事呀?”
“嘻嘻,那個我記得你今晚不用值班吧,晚上陪我相個親唄。”
許隨正喝著咖啡,聞言嗆了一下,轉而咳嗽個不停,眼睛都咳出濕意來。趙書兒見狀立刻拍她的背,忙問“怎麼了?”
相親……她對這兩個字都有陰影了。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問題,許隨相親遇到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男人,導致她很排斥相親。
“我不太想去。”許隨把咖啡遞給她。
“不是讓你去啦!”趙書兒挽著她的手臂,語氣嗔怪道,“是讓你陪我去。”
趙書兒,比許隨大兩歲多,今年30,萬年單身體質,十分熱衷於相親,但十分挑剔,說媒的人都怕了她。
這次相親,因為對方條件相當好,還說要帶個朋友過來,鄭書兒比較重視,也怕自己尷尬,乾脆也想拉一個人陪著去。
想來想去想到了許隨。
許隨脾氣好,人也溫柔,在一旁當個安靜的陪襯最好不過了。
“你就陪我去嘛,你就當去喝杯咖啡了,我隻需要個人陪著。”趙書兒把下巴擱她肩膀上,不停地撒嬌。
經趙書兒的一番軟磨硬泡,許隨最終拗不過她的央求答應了。
“說真的,你們要是後麵聊著氣氛對了,我就撤啊。”許隨強調道。
“好!嗚嗚嗚,許醫生我都快愛上你了,怎麼有你這麼體貼的女生!”趙書兒一臉的感動。
許隨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臂:“行了,我先去午休了,下午還要上班。”
晚上六點,許隨下班完後收拾了一下坐上了趙書兒的車。許隨坐在副駕駛內,收到了粱爽發過來的信息,讓她出來吃飯逛街。
許隨在對話框裡編輯並發送:【不去了,我要陪我同事去相親呢。】
【好吧嗚嗚嗚嗚,全世界都有男人陪,隻有我沒有。】粱爽哭訴道。
許隨:【下回我多注意一下我們醫院的帥氣又人品好的醫生。】
【不不,不找同行。】粱爽發了一個叉的表情過來。
車子約四十分鐘後抵達一家餐廳,趙書兒讓許隨先下車,自己先開去地下車庫停車。
路邊人群熙攘,許隨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趙書兒便走過來,兩人一起走進餐廳。
對方早已先到,趙書兒熱情地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