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隨餘光瞥見那個挺拔的身影消失, 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般,後退一步,跟柏鬱實開口:”謝謝, 抱歉。”
謝謝你的幫忙,也抱歉利用了你。
柏鬱實收回手,笑道:“是我冒犯了。”
“那個柏教授,我還有事,先回去了,謝謝你。”許隨低下頭, 匆匆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
回到家,許隨整個人如釋重負, 躺在床上, 她拿著手機,將這段時間與周京澤發的短信, 全部一一刪除掉,包括兩人的通話記錄。
她在清除有關於周京澤的一切。
Pub裡,周京澤坐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舞池裡的紅綠光一束接一束地交替打過來,將他的側臉輪廓鍍得更加硬朗深邃。
興許是喝得有點熱, 周京澤脫了外套擱在一邊,隻穿著一件寬領衛衣, 小臂線條緊實流暢, 握著方口酒杯的手腕骨清晰突出, 痞又透著一股禁欲感。
惹得pub裡的人紛紛想上前來搭訕, 多得周京煩不勝煩, 加上他喝得有些高, 點了一排最烈的酒, 直接端了一杯給就近想勾搭他的女孩。
周京澤伸手拽了一下鎖骨處的領口,姿態慵懶,抬了抬眉骨:“喝過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女孩一臉震驚,哪有哪個男人一見麵就挑釁喝酒的,她正想罵人時,一個男人出現,搶過他手裡的酒杯,衝她一歉意地笑笑:“他喝高了,犯渾了,抱歉抱歉。”
女孩冷哼一聲,踩著高跟鞋走了。
周京澤拿了桌上一杯酒,仰頭一飲而儘,盛南洲站在一邊,知道他這段時間發生糟心事太多,便坐下來陪兄弟一起喝酒。
酒喝到一半,盛南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李浩寧這個陰溝裡的賤人,虧你把他當兄弟。放心,你這事沒完,老張說私下還是會為你繼續查清楚,我這邊也會查。”
“隨便。”周京澤又仰頭喝了一口酒。
反正許隨不會回來了。他無所謂了。
事情已經這樣了,還能壞成什麼樣。
盛南洲歎了一口氣,隻能陪他繼續喝酒。他以為周京澤隻是喝酒發泄,知個輕重,哪知他喝到後麵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盛南洲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酒,罵道:“你他媽不要命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許隨。”
周京澤果然不再有敢去拿酒杯的動作。
盛南洲想,確實,許隨是他的命門,百掐百中。
他當著周京澤的麵打了許隨的電話,開了免提。
電話隔了好久才接通,盛南洲隻出了一個“我”字,對方便把電話掛斷了。
盛南洲一臉尷尬,周京澤的表情還算平靜,他抬手漫不經心地轉了一下桌上的小球,薄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麼。
“什麼?”舞池裡的電音穿透耳膜,吵得人將近耳鳴。盛南洲湊前去聽周京澤說什麼,他不經意地一瞥,怔住了。
周京澤漆黑的眉眼壓下來,扯了扯唇角,語氣緩慢:“結束了。”
說完,周京澤緩緩褪下手指裡戴的枚銀戒,褪下來的時候,因為長期戴久了,骨節那裡有一圈白色的痕記。
他褪下來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燈光晃過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咚”地一聲,戒指扔進酒杯裡,酒杯立刻沸騰,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有水溢出來。
銀色的戒指迅速下沉,然後墜落。
周京澤看了它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
盛南洲還不了解周京澤,他知道這人一定會後悔,於是趕緊從酒杯裡撈出戒指,追了出去。
“你大爺的,我每次不是當你的奴隸就是當你的保姆——”盛南洲邊抱怨邊追了出去。
第一場初雪下完後,京北氣溫急轉直下。
冷到早上人躺在被窩裡一點都不想起來。
許隨在基地的任教正式結束,她不用再去那個塵土飛揚的地方,也不用再見到周京澤。
從那次撞見她跟柏鬱實在一塊之後,周京澤再沒找過她。
許隨自認為生活過得還算平靜。直到周末在家的時候,盛南洲登門拜訪。
許隨一看到盛南洲就想關門,可他手放在那裡嘴裡說著“疼疼”,人卻趁勢溜了進來。
“找我什麼事?”許隨聲音淡淡的。
盛南洲接過她遞過來的一杯水,喝了一口,說道:“你去看一下他吧,他住院了。”
許隨正給自己倒著水,動作頓了一下,開口:
“他應該有人照顧,我看不看都一樣。”
“當然不一樣啊,還不是因為你,他才把自己搞成這樣的。許妹子,你不知道周京澤多慘,為了你喝酒喝到胃出血去了醫院,基地的班也不上了,他外公都把電話打到我這來了。”
“我真的很少看他意誌這麼消沉,估計隻有你能解他心結了,你就去看看他唄。”盛南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盛南洲又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大家認識這麼多年,情分還在吧,他現在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你就去看他一眼,就當我求你了。”
“地址我放這了,先走了,妹子我還有事。”
盛南洲把名片放到那裡,起身走了客廳裡,隻剩許隨一個人,她拿起茶幾上的名片看了一眼,是醫院的地址。
下午三點,許隨收拾了一下,從水果店裡買了一束果籃,去往西和醫院。
許隨到達住院部後,詢問了護士周京澤所在的病房位置。
乘坐電梯上樓後,許隨來到了702病房,猶豫了一下敲門,裡麵傳來一道嘶啞沉沉的聲音。
“進。”
許隨推開門走進去,一抬眼,與病床上的男人四目相對。
護士正在給周京澤換藥。周京澤躺在那裡,也同樣看著她。他額前的碎發搭在眉前,眼睛漆黑淡淡的,唇色蒼白。
護士給他換完藥後,臉一紅,說道:“要注意休息,這幾天主食還是以清粥為主哦。”
說完後,護士端著托盤從許隨旁邊經過,她一眼瞥見某個熟悉的藥物,拿起藥盒一看。
是闌尾炎手術後要用的消炎藥。
“病人是做了闌尾手術嗎?”許隨問。
護士點點頭:“是的。”
許隨把藥放回托盤裡,立刻明白過來她是被盛南洲騙來這裡的。
什麼一蹶不振,意誌消沉,因為她而大受打擊,都是誆人的。
許隨把水果籃放在他床頭的矮櫃上,周京澤的眼神銳利,他瞭起眼皮看著許隨,語氣沉沉:
“你怎麼來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