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恂愣了愣。
她完全沒有想到白忱會要帶她去看病。
“不用了”她搖了搖頭,又補充,“謝謝你。”
“嗬。”白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順手撿起她落在地上的書包拍了拍,不由分說將她拽走了。
出乎預料的是,白忱並沒有帶她去醫院,而是一家中醫診所。
診所埋沒在繁華街道一隅,半分也不起眼。
一撥開塑料門簾就聞到一股濃鬱的中藥味,阮恂被苦的頓時皺起了小臉。
身後的門簾閉上,外麵那些冗雜的喧鬨聲頓時消下去,就好像來到了一家管理嚴格的圖書館。
棗紅色的木櫃幾乎接近了天花板,上頭的小方格抽屜上寫著阮恂看不懂的中藥名字,唯有窗戶一盆吊蘭葉片輕晃,是這間氣氛沉澱的屋子裡唯一翠色。
“又被人打了”一道緩慢的聲音說著,把阮恂嚇了一跳。
轉頭,一個老頭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櫃台旁邊,他須發皆白,麵色卻是紅潤的,汗衫上套著件青灰馬甲,因為圓圓的肚子而扣子沒扣。
老頭見阮恂悄悄看了眼他的肚子,便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板,儘量的把肚子往回收了收。
“什麼叫被人打了”白忱脫掉外套扔在吊蘭下的一把椅子上,“隻有我打人的份兒,誰他娘的敢動我”
老頭像是自動屏蔽了他那句臟話,樂嗬的道“那你那左胳膊怎麼回事大臂上三寸,對就那兒,再動,再動明兒就動不了了,年紀輕輕一殘廢,政府還不給補助金。”
白忱“嗤”了一聲“我信你有鬼。”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喏,”老頭唏噓的歎著,上前一手卡住白忱的肩膀忽然一錯
猝不及防,白忱低罵了一句“我操”。
老頭順手擦了擦他眼角的血,動作非常之粗糙爛製“成了,彆動說了讓你彆動真想殘廢,哈”
白忱一臉不在意的垂下手臂,把阮恂往前一推“她胃疼,給看看。”
“喲,拐了誰家的小姑娘真俊俏”老頭說著把阮恂叫道窗邊的桌前,“快過來坐,我給你號號脈。”
比起西醫那些冰冷讓人心悸的機器,中醫的診療方法顯然溫和了許多,老中醫並起三根手指在阮恂手腕上搭了會,摸著胡子道“中午吃什麼啦”
阮恂看了白忱一眼,極其不情願的小聲道“冰淇淋。”
“你這小丫頭這麼點年紀,胃上毛病不小”老頭兒說著又看了看她的舌苔,“一看就不好好吃飯,饑一頓飽一頓,這樣怎麼行”
阮恂一陣迷茫。
她的飲食習慣很好的,一向是醫囑為上,說忌口就忌口。原本以為這個身體時健康的,原來原身還是不好好吃飯挑食可不是好習慣呐。
她老氣橫秋的“唉”了一聲。
“我給你開幾副藥調理一下,”老頭說著拿出藥方就要寫,“叫什麼,多大了”
阮恂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會好好吃飯的”
老中醫笑了起來“怕苦啊”
“不是”阮恂低聲嘀咕。
主要是她沒錢。
“我給你做成藥丸,”老中醫笑眯眯的道,“過幾天過來取就行。”
“我,”阮恂終於鼓起勇氣,“我沒帶錢”
“哦,沒帶錢啊”老中醫頭也不抬的道。
阮恂心更虛了,頭頂傳來白忱戲謔的聲音“他這正好缺個小學徒,你就在這搗藥,直到還清了藥錢為止。”
阮恂苦著臉道“我可以不要藥嗎”
“出息的你,”老中醫抄起水筆作勢要揍白忱,“欺負人小姑娘”
他說著轉向阮恂“放心,不收你的錢,也不要你打工。”
“啊”阮恂睜大了眼睛,“真的嗎可是這樣的話”
“不給就不給,”白忱吊兒郎當的坐在吊蘭下的藤椅上,“難道你有錢”
阮恂癟嘴,搖了搖頭。
白忱被她可愛的小模樣逗笑了,剛要伸手撥她的頭發,老中醫就拍了他一下“滾來抓藥”
白忱懶洋洋道“你有沒有人性,我胳膊不能動。”
“不能動是左胳膊,右胳膊不是好好的嗎”老中醫義正言辭,一轉頭對阮恂說話時卻立刻和顏悅色起來,“小囡囡,孫悟空回來了,你先和它玩一會。”
“孫悟空”阮恂好奇的歪頭,聽見門簾一陣輕微響動,回身過去,就看見門口蹲著一隻橘貓。
俗話說的好,十個橘貓九個胖,還有一個壓倒炕,眼前這位橘貓顯然也沒有辜負自己的品種,不論是體型還是長相都非常圓潤,連那兩個小耳朵就圓圓的。
雖然並不能懂一隻橘貓為什麼要叫孫悟空而不是豬八戒,阮恂還是彎起眼睛,她喜歡和小動物玩。
她蹦蹦跳跳的過去蹲下,和橘貓大眼瞪小眼瞪了半響,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撫了撫橘貓的腦袋。這貓性情似乎很溫和,被陌生人摸也不炸毛,溫溫懶懶的“喵”了一聲。
雨後初霽的陽光淺淡,透過竹葉窗一片一片切進來鋪在水磨石地板上,阮恂的後背上也披上了一層。陽光下小姑娘柔軟的頭發烏黑發亮,甚至幾根連調皮的發絲兒毛躁的飛起來,長發黑色的流水般傾瀉下去,她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脖頸,其上細小的青色血管也看的一清二楚。
白忱過來蹲在了阮恂身邊。一片陰影忽然遮住了阮恂頭頂的陽光。
“呀,”她偏頭“你不是在抓藥嗎”
老中醫大喝一聲“小白,不準偷懶”
白忱冷著臉道“不要叫我小白”
老中醫“哦”了一聲,繼續中氣十足的喊“老白,滾過來抓藥”
白忱“”
阮恂偷偷的笑,白忱“嘖”了一聲“你笑什麼”
說著把橘貓從她手底搶了過去。
阮恂抱不動橘貓,白忱卻輕輕鬆鬆卡著貓的前爪將它舉在了麵前“咪咪,想你哥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