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尋並沒指望琴酒真能聽自己的話留下來——如果琴酒最後真的同意反而更可怕,他隻是希望能拖住對方至少五分鐘。
“我本來是不怕的,”羽柴尋頓了頓,試圖讓自己的理由聽起來比較合理,至於琴酒信不信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剛才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導致我現在一閉眼就感覺有人在自己旁邊,根本就睡不著。”
羽柴尋深吸了一口氣,很不知死活地把琴酒的衣服抓得更緊,低聲道:“所以我想你留下來。”
這一套胡攪蠻纏的流程在關鍵時候還是很管用的,就是很可能會出現一點點小風險——比如被不耐煩的琴酒一木倉崩了之類的。
羽柴尋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被自己扯掉在地上的袖扣。
他當時真不是故意的,身上的傷還沒好全,羽柴尋還不能完全控製自己的力氣,因此為了儘可能地讓琴酒留下,他那個時候幾乎是用上全身的力氣,結果一不小心就有點用力。
但羽柴尋現在也不敢鬆手,為了不讓自己被煩躁的琴酒甩出去,羽柴尋甚至用上了兩隻手,像樹袋熊扒著樹乾一樣把琴酒的手臂牢牢抓住。
頂著琴酒幾乎能把人活生生壓死的目光,羽柴尋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繼續強調道:“我真的很害怕。”
這也不全是裝的,反正之前得知琴酒幾乎每晚都會過來的時候他確實嚇了一跳。
沒開燈的房間內,琴酒神色不明地盯著身體明顯有些僵硬但還是緊緊抓住自己的羽柴尋,忽然冷淡開口:“你想我留下來?”
羽柴尋無法從琴酒的話裡判斷他的態度,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話說現在安室透應該已經走了吧?
如果對方已經離開,那自己等會兒也不用繼續在琴酒麵前尬演了,反正琴酒大概率是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的。
“可以。”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你就不再考慮……嗯?”
羽柴尋原先計劃好的台詞說到一半,聲音忽然卡在了喉嚨裡。
他僵硬地抬頭看向琴酒:“你……答應了?”
琴酒垂眼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說閉眼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旁邊嗎?我也很好奇,那究竟是不是你的錯覺。”
羽柴尋:“……”
雖然那句話隻是他隨口一說,但現在被琴酒這樣提起,總感覺對方是意有所指。
果然還是開始懷疑了嗎……羽柴尋有些無奈,畢竟當時情況太緊急,羽柴尋一時半會兒實在扯不出什麼特彆好的理由,琴酒覺得有問題也很正常,不過不管怎麼說,懷疑總比當場抓包得要好得多。
安室透現在已經離開了,以對方的謹慎,琴酒也很難找到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就是自己這邊可能比較麻煩。
“那真是太好了,”羽柴尋臉上扯出一個感激的笑,“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他今天晚上可以安心地告彆睡眠了。
琴酒沒說話,隻是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看起來倒真像是在陪他。
羽柴尋沒有辦法,隻能繼續開始裝睡,雖然他其實已經非常疲憊了,但琴酒就待在他的旁邊,羽柴尋還沒心大到可以完全忽略對方的存在。
然而身上的病痛讓他的精神狀況也比往常更加糟糕,加上這一晚上還經曆了一大堆事情,羽柴尋熬了一會兒就有點支撐不住,最後還是沉沉地陷入了沉睡。
琴酒始終沒有睡。
他的工作性質就注定了他經常需要熬夜,一整個晚上不睡覺對琴酒來說並不算多稀奇的事。
羽柴尋睡覺的樣子並不安穩,傷口帶來的不隻是身體上的折磨,還有精神上的損害,他死死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抓住病號服的
衣領,指節因為用力微微泛白,他略微尖利的指甲劃過鎖骨附近的皮膚,像是在借此緩解另一方麵的疼痛。
琴酒皺了皺眉,他立刻單手扣住羽柴尋的手腕,製止對方依靠這種方式去轉移注意力。
但羽柴尋的情況並沒有變好。
哪怕已經進入夢境,羽柴尋似乎也被折磨得不清,精神上的疲憊讓他腦袋昏昏沉沉無法醒來,而另一方麵,自胸口蔓延開來的疼痛又讓他下意識想要掙紮。
如果不是琴酒還在這裡看著,羽柴尋說不定能把自己直接摔到床底下去。
琴酒嘖了一聲,還空著的那隻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給伏特加打了個電話。
地下車庫內,伏特加原本都已經意識模模糊糊地快要等睡著了,耳邊突然的來電聲瞬間把他嚇了一跳,他立刻直起身,然後額頭直接撞到了後視鏡的邊角。
伏特加一邊揉著自己頭上被撞到的地方,一邊心說到底是誰這麼缺德居然這個時間點給自己打電話,然後在看到來電人名字的瞬間清醒過來。
背後還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這裡乾嘛的了,不敢有絲毫猶豫,伏特加立刻接通電話,語氣還有點磕磕巴巴:“大…大哥,你那邊已經結束了嗎?”
今天的任務結束後,伏特加就按琴酒的要求開車來到了基地的醫院,因為琴酒這段時間基本每天都要過來,每次待的時間一個小時到兩個小時不等,所以等琴酒離開後,伏特加也就乾脆趁這個時間給自己補個覺。
畢竟像他大哥那樣能連續一周不眠不休的魔鬼終究還是少數。
伏特加一邊問,一邊看了眼手表,琴酒今天待的時間比之前都要長,也不知道是出什麼事了。
琴酒也沒打算給他解釋,直接命令道:“給我帶一副手銬上來,還有鎮痛劑。”
“好的,大哥,手銬和鎮痛……”伏特加的聲音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手銬?”
鎮痛劑就算了,大哥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才會需要手銬這種東西啊?!
但顯然,琴酒是不會幫忙解釋伏特加的疑惑的,事實上,琴酒說完就毫不拖泥帶水地掛掉了電話,留下伏特加在車內一臉驚悚。
因為如果沒聽錯的話,琴酒剛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伏特加還聽見了一個很輕的喘息聲。
至於那個聲音屬於誰,鑒於琴酒每次來這裡隻會看一個人,這個問題簡直不用思考。
伏特加表情木然地盯著被掛掉的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無知者才是最安全的。
十五分鐘後,伏特加帶著琴酒需要的東西走進了羽柴尋的病房,然後表情變得更加僵硬了。
羽柴尋的兩隻手都被琴酒牢牢地抓著,衣領和胸口的繃帶都非常淩亂——羽柴尋無意識掙紮的時候自己搞出來的,他的眉眼看起來非常痛苦,明顯是一副剛剛被人狠狠折磨過的樣子。
伏特加覺得自己現在需要一個完全看不見東西的墨鏡。
“大哥……這是你要的東西。”
鎮痛劑倒是好找,值班醫生那裡就有,但手銬這東西就比較麻煩,審訊室的同事得知伏特加要幫琴酒拿手銬,一時間還很驚訝——琴酒抓人從來沒用過手銬,向來都是簡單粗暴一木倉搞定,沒有審訊價值的直接送去見上帝,有審訊價值的就先打成殘廢然後問完話之後再送去見上帝。
琴酒沒管伏特加複雜的心理活動,拿了手銬直接就把羽柴尋的手銬在了床頭。
效果非常明顯,羽柴尋還是本能地想去抓自己的傷口,但鎖鏈把他的手緊緊扯住,讓他完全沒辦法動彈。
接著,琴酒單手叩開鎮痛藥的瓶蓋,看到伏特加拿來的是藥片,他皺眉道:“再拿杯
水過來。”
伏特加一愣,然後立刻哦了一聲,有些慌張地出去找水。
琴酒接過水杯,動作並不算多溫柔地把昏迷的羽柴尋扶起來,然後麵無表情地給對方灌水和藥片。
明明是個照顧人的動作,但琴酒的表情卻讓這一幕看起來像是什麼殺人滅口現場。
伏特加有點想說些什麼,但礙於對琴酒的畏懼,他最後還是把自己心裡的吐槽默默收了回去。
大約是本來就有點口渴,羽柴尋雖然還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但倒是非常配合,順利地把藥片咽了下去。
變故出現在最後。
水喝夠了,羽柴尋就下意識開始去推琴酒的手臂,結果手臂沒推動,倒是把水杯推翻了,杯子裡還剩著的清水最後直接落到了兩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