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她自小身子又弱,若再哭出個好歹來,那又如何是好?

他左思右想,都覺得這仿佛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體了。

鬱成朗雖不大有本事能見陛下,卻也曉得他老人家做事殺伐果斷,不愛拖遝,更不喜為瑣碎小事費神。

對於自己那個作天作地的小妹妹,他完全沒有任何信心,況且陛下甚麼女人沒有?

妹妹是長得比旁的姑娘們要美貌些,但陛下也非是隻看相貌,不重性情的人。

聽聞早些年,有人給陛下送了位色藝雙絕的美人,陛下卻直接把美人當眾賜給了旁的臣子,一根手指都不曾沾。

鬱成朗越想,便越覺得要完。

然而,他的猜測並不準確。

隔天,臨安侯府的馬車,便停在了忠國公府門口。

他隨著早已迫不及待的南華郡主去接人時,便恰巧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他的小妹妹,一身淡色牡丹紋襦裙,發髻高高綰起,滿臉淡然高傲,像個不懂事的小公主,扶著車沿探出腦袋,雪白的小臉上,杏眼亮晶晶的。

小公主提著裙擺,纖弱的身子顫顫巍巍,考慮先伸哪隻腳。

畢竟馬車太高了,她個子嬌小每趟下車,都稍稍有點膽怯,卻忽然,被車旁的高大男人一把打橫抱了下來,茫然間,鼻尖是若有似乎優雅冷淡的熏香味。

小公主似氣得滿麵紅暈,卻還是努力維持著端莊的表象,一雙手暗暗使勁掐了男人的手臂幾下。

那可不是打情罵俏,是真用了長長的指甲,使出了十分力道,滿含氣惱的怒掐。

而他尊貴的陛下,卻帶著隱約縱容的笑意,任由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最後還捏捏她泛紅的小手,低聲含笑說了句什麼。

他們家小公主便更不樂了,一雙大大的杏眼裡都冒上了水汽,看樣子又要哭了。

隻好在仿佛她實在與她夫君過不去,不肯叫他瞧見她哭,始終沒叫金豆子掉下來,悄悄抽噎兩下,便把淚水摒了回去。

鬱成朗內心已然懵了:“…………”

他甚至懷疑這是陛下使人假扮的周三公子,並非他老本尊。

畢竟,他覺得陛下便是喜愛,也應當喜歡那種,忠心不二,放得開,胸大腿長,長相豔麗的女人。

這種樣子的女人和陛下站在一起,才更般配些,郎才女貌,宛若璧人。

倒不是說鬱暖和陛下不般配,但就是,身高差的有點……多。

隻看身高,便像是尚未及笄奶聲奶氣的小姑娘,和高大的青年男人,而且仿佛這脾氣也不太合得來,一個比較高冷孤傲,另一個也清冷,兩人相對無言,難道不覺尷尬嗎?

最主要的是,鬱成朗有句話憋在心裡誰也不敢說。

他一直覺得,陛下這種,孤高又冷漠,眼高於頂的性格,或許一輩子都找不到和他真心相愛,白頭到老的女人。

以一個臣子的角度,他更能想象,陛下會豢養一宮忠心順從的美貌女人,後宮佳麗三千,片葉不沾身。

而三千弱水隻取一瓢飲這種,話本子裡頭才有的事體,他根本不相信會發生在這位漠然多智的君王身上。

因為即便是最平凡的農夫,都應當曉得,不要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而陛下又怎能允許自家把所有的寵溺縱容,皆用來哄一個小姑娘呢?

然而,貌似,若他不曾眼瘸,這種事情就要發生了。

而且發生在他那位,仿佛除了長得好看以外沒什麼大優點,又柔弱又嬌氣,而且很懵懂,甚至有點傻乎乎的妹妹身上。

這就是鬱成朗回長安後,對妹妹的感想。

不管她多愛哭,傳聞中多麼有才情清冷,本質上還是有點……莫名呆呆的,雖也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也不知道,這是天上掉餡餅,還是掉石塊了。

在陛下稍稍走近些後,鬱成朗徹底打消了是旁人代陛下回門的想頭。

很不幸,這就是陛下本尊。

陛下還給他們分彆準備了回門禮。

自然各色瓜果點心不必說,雖上頭沒有印上禦膳房的梅花印,但包裹得精致細巧,每樣上都點了金箔,又是宮中貴人偏愛的拇指大小,故而鬱成朗覺得也八九不離十。

這回門禮可以說,非常豪氣。

而忠國公得了一副古畫。那是前朝大畫家李弗所作的《秋山細雨圖》,這幅名畫失傳已久了,由於色彩奇特多樣,刻畫細致有韻味,就連保存完好,臨摹細致的贗品都極是稀奇,那價格甚至炒上了萬兩,且還有價無市,可遇不可求。

更遑論是真品了。

自然,剛拿到手的時候,忠國公也是不信的,隻以為是仿得極好的贗品,就是這般,他已然有些滿意了。

畢竟本來對這個女婿,他是沒抱甚麼期待,而這趟能做到投他所好,已然算合格了。

於是忠國公捋了美須,頷首滿意道:“這贗品,想必你得來也極費工夫了,不錯。”正說著,身為一個書畫迷,還難得和顏悅色,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男人隻淡淡一笑:“您喜歡便好。”

隻鬱成朗看得麵色發青,控製不住腳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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