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 / 2)

白月光佛係日常 雪花肉 11097 字 8個月前

可一報還一報,這樣不安分的女人,早晚要吃虧。

可是這位娘娘並未不安分,反倒沉寂下來,連拜的帖子和信件,一樣都不回,竟低調得有些過分。

有人說是薑太後不喜她,有人說她病得快要死了。更有人說,她是羞恥於自己二嫁的身份,故而不敢見人。

人人都說她紅顏薄命,起的名字這樣暖和厚重,到底抵不過八字弱,風一吹便能倒下,能成甚個事體?

為了這些流言蜚語,鬱皇後的生母南華郡主沒少懟人。

長安城羅禦史家風刻板沉肅,無論是媳婦還是女兒都不容許二嫁,若否便是有辱門風,是要一根白綾吊死的。

而若非是陛下禁立貞潔牌坊,或許羅家家門前的貞節牌坊都有幾十重,但因此也名聲端正,儼然是嚴於律己的模樣。

一場桃花宴上,羅夫人站在製高點,說西南人天生無德,淫I亂不思禮教,娶之禍及全家幾代。

話說的悠悠然高高在上,似乎隻是在評價什麼低等的牲畜。

她不敢說皇後,便挑揀起西南人的過錯,隻說民風開放茹毛飲血的蠻夷,實不配有中原人的身份,帶著西南血脈的女人,或許也得靠邊擇娶,竟也引來一些附和。

瞧不起西南這種偏遠地方的民風,是很早就有的,況且權貴人家哪能沒有軋過苗頭,陛下要動西南是遲早的事體,可西南還是皇後外家,故而娶她,說不得還是為了安撫西南王。

南華郡主於席間卻冷笑一聲:“那就讓你見識見識,甚個叫民風彪悍,茹毛飲血!”

說罷,也不知她這纖弱的身板怎麼做到的,忽然單手便掀翻了整張桌案,杯盞酒菜嘩啦啦綴地,淩亂得一塌糊塗。

在一群貴婦慌亂的驚呼中,南華郡主拔了金簪便抵住羅夫人的脖子,冷冷道:“少在這兒指桑罵槐惡心人!你再說一句西南的不是,我燕明珠便是個蠻夷,不懂規矩。今日便帶你一起去西天請佛祖聖斷!你敢說——我敢做!”

離得近的貴婦人,甚至能看見一向華貴端方的南華郡主眼中的冷漠狠厲,全然不像是她從前悠閒優雅,侃侃而談的模樣,倒像足了一頭舔舐鮮血的孤狼,更不像是個女人家。

仿佛這樣帶著煞氣殺意的眼神,才是南華郡主金裝玉砌下,最最本真的模樣。

誰能想到有人做出這麼荒唐的事?

長安城這麼多年,都沒有過這麼荒唐的女人!

羅禦史為了此事,甚至參了忠國公一本,指責他不修德,不會教妻。

隻無人敢提宮中那位久病的皇後。

再是鬨,也心照不宣的避開鬱氏,那可是陛下心愛的女人。

陛下隻不鹹不淡回了個“閱”。當日又賜了兩位夫人各一本《楞嚴經》,並命他們抄寫百遍。

話這麼多,想必是太無聊所致,多抄抄佛經便沒空講話了。

而若非羅禦史鬨上禦前,陛下甚至不會理會這樣的事情,可見他作繭自縛了。

羅禦史深覺丟臉,反倒回去令他夫人再多抄兩百遍,這樣才能記在心裡,又以藤條笞之,隻說是叫她加深影響,笞她亦是愛護她,這般才能不走歪路。

他天生要強剛正刻板,即便聽陛下的指點,也要自己的妻子比忠國公府的女人更經心。

於是羅夫人便倒黴了,聽聞她被丈夫逼著抄經文,頭昏腦脹發熱倒下,嘴裡還呼嚕嚕顛三倒四念著佛經內容,隻怕念的不好,不誠心,沒規矩,便要被羅禦史拿著藤條笞打。

然而過一段時間,長安城裡的話頭又變了。

皆說南華郡主極有文人風骨,意氣凜然,乃是女子之楷模。那指桑罵槐的羅夫人,卻漸漸被人瞧不起。

侮辱他人家鄉,是缺德沒有涵養的小人才會做的事體。

無論是直言不諱,還是含沙射影,都令人不齒。

大家都道:看來,羅禦史也不怎麼會教妻。

一時間,就連羅家的女兒都要滯銷,沒定親的少人問詢,定了的倒罷了,隻婆家多少也有些後悔,打定了注意等羅家姑娘進門,便要好生立規矩。

羅夫人更是後悔不已,當初這話她就該憋在心裡。

她認為,若等皇後死透了,或是被陛下厭棄了,再說起來,風向自然會變!

她怎麼就沉不住氣,還連累了女兒。

就在長安城中的權貴都瞧瞧等待著,這位皇後何時薨逝,或是何時被陛下厭棄價值儘失的時候,鬱皇後不聲不響便在江南休養著,為陛下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一時間,就連原本不喜她的三朝老臣,都無話可說,隻欣喜的兩手戰戰,喜極含淚,差些昏厥過去。

陛下回長安後,便冊封了長子為太子,並大赦天下,從此本朝後繼有人,臣心民心亦大定。

鬱氏的皇後之位,便坐得更牢。

即便將來西南王被處置,亦動搖不了她分毫。

在這個時代,女人有沒有地位,一看娘家,二看夫家,三見肚子爭不爭氣。

她甚麼都有了,除了太過體弱多病,仿佛是所有女人都極為羨慕的楷模,過去的一切不堪,在光環下也顯得微不足道。

更何況,皇後雖從不出麵,但陛下時常以皇後的名義布施百姓,令她在老百姓中也多了幾分賢德溫厚的說法。

鬱暖也知道幾分自己傳聞中被樹立的道德標兵形象,也不曉得自己能坐上這個位置,能坐穩這個位置,到底有多少波折,到底離開的幾年裡,她甚麼也沒參與。

兩人說著,鬱暖便慢慢上了樓,雖是一身不合時宜的樸素衣裳,姿態卻嫻雅端莊,背影雍容而纖敏。

然而另一名侍女小步上前,對管事的耳語一番,鬱暖卻聽管事轉頭歉意道:“娘娘,實不相瞞,陛下現下已開始宴客,大約要到極晚,你不若在莊上歇上一夜,明日再說也好。”

鬱暖隻想著南華郡主的病情,心態難免有些焦躁。

她連日來也沒歇息好,便有些疲倦,心口隱隱作疼,麵色也蒼白著,實在支撐不了更久。

鬱暖想了想,便輕聲道:“罷了。”

她說著卻道:“你帶我去見陛下,我隻與他說一聲便好。”

鬱暖還沒來得及梳妝打扮,如今卻是一副未嫁奴仆的模樣,若非管事的從前侍候過,也不曉得她是誰,隻這位娘娘如此坦然的模樣,卻叫人拿她沒法子,又覺她實在大方不拘一格。

管事的思索一下,才緩緩道:“若您隻是想和陛下說一聲,那奴才便安排您進去給陛下斟酒,這般說了話便出來,也不礙事。”

鬱暖點點頭,其實她有些忐忑的。

這事兒是她做的不夠好。

雖是出於夫妻感情和信任的問題,她才在江南躲了這麼久,可是長安城裡的事,卻是她推脫不得的。

儘管不記得許多,但南華郡主的病,還有鬱成朗的婚事,極有可能是皆因她而起。

不知無罪,但知曉了,她得有所擔當。

可是……她先頭傷他的心不與他一道歸來,現下巴巴兒的為家人趕回來,見不著他又這樣任性瞎作,耽擱他宴請屬下。

這事體實是做的一團亂又沒條理。

她打定主意,說完話便走,絕不給陛下添麻煩,也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皇後頭一次出現在群臣視野中,竟是這幅模樣,那得多給陛下丟人?

鬱暖把讓周來運家的抱著阿花妹妹在隔壁,自己稍稍整理散亂的長發,便端了酒壺垂眸進去。

裡頭絲竹聲嫋嫋漂浮,舞姬著水袖翩翩起舞,綠腰如柳,膚白若凝脂,眸光百轉千回欲語還休。

隻有男人們的地方,眾人皆坦誠大方,而在鬱暖的角度,有幾個吃酒吃得滿麵通紅,眼神含著酒色,都盯著舞女的纖腰和鼓囊囊前胸,和曼妙旋轉的羅裙。

她頓了頓,其實也不覺得有什麼。

歌舞表演而已,沒什麼好生氣的。

她慢慢走向首位,看著腳尖一點點蓮步輕移,皇帝的背影寬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點著桌案,竟沒發現她來了。

鬱暖一點也不生氣。

於是她溫和微笑著,把酒壺“砰”的往他案上一放。

這聲音不很響,但這個階層的權貴卻很少見到這麼不穩重的婢女,而且還是對著皇帝陛下,這顯然是腦子有問題。

於是臨近的幾位大臣,都恭敬的往陛下那頭小心看去。

隻等著陛下不說話,他們便能代皇帝嗬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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