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音解釋：“我弟弟剛才拿了包薯片沒給錢。”
超市老板看向燦燦，恍然地“哦”了聲，“剛才好幾個小孩進來，其中一個就有他，我就說跑什麼，原來是偷了薯片。”
燦燦被他說得往林佳音身後縮了縮。
林佳音拽緊他，對老板道：“不算偷，他告訴我帶我過來付錢的。”
超市老板又“哦”了聲，道：“這還差不多。”
“不過下次還是要先付錢再買東西。”
林佳音偏過頭，溫聲道：“燦燦，給叔叔道歉，保證下次不這樣做了。”
燦燦點點頭，認真道：“叔叔，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會給錢的。”
“還挺懂道理的。”超市老板誇了他一句。
走出超市，燦燦迫不及待地抱著薯片找那幾個小孩去了。
林佳音回到燒烤店，繼續坐在外麵看街景。
一大桌吃完後，林佳音起身去收拾桌子。
燦燦走之前對她笑了笑，不過林佳音背對著他，沒看見。
收完桌子，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林佳音準備回學校。
程大海叫住她，將折好的一疊紅色鈔票往她手裡塞。
林佳音把手背在身後：“大海叔我不要。”
程大海：“你拿著。”
林佳音搖頭。
程大海：“今晚的辛苦費。”
林佳音瞅了一眼他手裡的錢，至少上千，揶揄道：“誰辛苦費這麼多。”
程大海硬塞：“你就拿著！女生花錢多，買化妝品衣服啥的，叔叔不懂，要是懂就直接給你買了。”
林佳音語氣堅定：“我不能要。”
程大海笑了：“你就看在你媽的份上收下吧，我跟你媽是好朋友，她不在了，理當我照顧你。”
林佳音還是搖搖頭：“媽媽給我留的錢足夠了。”
程大海：“叔叔的一點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叔叔。”
林佳音開玩笑：“那我就看不起叔叔好了。”
她說完，拿起桌上打包好的的燒烤扔進單車前的籃子，踩上踏板就走。
頭也不回：“大海叔再見。”
程大海捏著錢，看著她騎得飛快的身影，搖搖頭：“這孩子。”
-
楊子灣的富人區。
一輛黑色奧迪在B3棟彆墅停下。
門鈴響了，唐葉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張媽，記得看蒸鍋時間，小湛回來了，我去開門。”
門一開，沈湛身長腿長地站在門口。
唐葉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的寶貝兒子，總算回家看媽媽了。”
沈湛“嗯”了聲。
唐葉注意到他手上拎的Dior禮盒。
“回家還帶什麼禮物？”唐葉嗔道。
沈湛笑了笑，“兩手空空說不過去。”
唐葉接過購物袋，轉過身往屋內走。
“你多回幾趟家看看媽媽，比什麼全球限定禮盒都管用。”
沈湛跟在她身後，環顧四周。
家還是原來的樣子，即使半年沒回來，記憶依舊深刻。
唐葉放好袋子出來，解開圍裙：“不是我說你，回家還摁什麼門鈴，直接摁密碼進來不好嗎，密碼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湛沒說話。
唐葉走過去，笑容中帶有一絲苦澀：“來，再讓媽抱抱。”
沈湛張開雙臂，任由她抱。
唐葉眼睛都紅了，抱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就差糖醋小排了，你先去洗手，媽媽把才端出來。”唐葉背對著她走向廚房，途中落了兩顆眼淚，趁不注意，偷偷抹掉。
走進廚房，對著張媽強撐起笑容，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沈湛坐在沙發裡，發了會兒呆。
手慣性地摸了下兜，又想到唐葉見他抽煙肯定會叨叨，遂放棄這個想法。
“寶貝，快過來吃飯了，媽媽可是準備了一天。”唐葉端著糖醋小排出來，“今早6點就起床和張媽一起去市場買菜了。”
沈湛走過去。
唐葉招呼張媽也來吃。
張媽擺擺手：“小湛難得回來，你們倆吃。”
“最近怎麼樣？”唐葉一連夾了好幾塊排骨放進他碗裡。
沈湛答：“還行。”
唐葉：“彆熬夜知道嗎？”
沈湛：“沒熬夜。”
唐葉：“要早睡早起，注意自己的身體，從小到大什麼獎沒拿過，有些比賽能不去就不去，彆把我寶貝兒子累壞了。”
沈湛淡淡地“嗯”了聲，“我知道分寸。”
唐葉點點頭，又給他夾菜，“多吃點，有分寸就好，你爸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公司早晚都是要給你的，”
沈湛：“我沒想過繼承老爸的公司。”
唐葉一頓，放下筷子：“你不想也得想，再過幾年，我就讓你爸退下來，跟我遊山玩水去。”
沈湛吃著排骨，沒作聲。
唐葉突然道：“和同學的關係處得怎麼樣？”
話音一落，唐葉瞅了眼沈湛。
他表情淡淡的，沒什麼反應。
唐葉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岔開了話題，調笑道：“隔壁李阿姨的兒子都快結婚了，你什麼時候給媽媽找個兒媳婦回來？”
沈湛想到林佳音，莫名扯了下嘴角。
唐葉眼尖：“是不是有——”
門鈴突然響了，沈湛先一步起身：“我去。”
唐葉跟在他身後走去：“肯定是李阿姨，我昨天跟她說你今晚要回來，估計是過來看你的……”
門一開，不是李阿姨，是沈知書。
沈知書看到沈湛顯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平常，表情寡淡。
成功人士的所有特征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西裝穿得一絲不苟，沒有任何褶皺，領帶打得極正，皮鞋鋥亮發光。
沈湛叫了聲：“爸。”
沈知書表情淡，聲音更淡，就“嗯”了聲。
唐葉問：“不是說去澳洲考察項目嗎？”
沈知書：“航班改簽了，明早去。”
唐葉哦了聲，隨即笑道：“正好今天兒子回來了。”
沈知：“看到了。”
三人坐在餐桌上，氣氛有些冷凝。
比兩人吃飯更冷，剛才至少還有談話聲，有家人吃飯的感覺。
一頓飯吃得鴉雀無聲，唐葉嘗試挑起話題，但總是無疾而終。
沈湛先擱下筷子，“爸媽，我學校還有事，就先走了。”
沈知書微微頷首，唐葉不舍：“這就走了？再陪媽說會兒話吧。”
沈知書想起什麼，停筷看向他，正色道：“趙野家記得抽空去一趟，最好這周內。”
這句話一句出，飯廳的溫度瞬間降至零點。
沈湛對上老爸的眼睛，“最近沒空。”
沈知書不悅地蹙了下眉：“當我沒上過大學？小半天時間都抽不出來？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去。”
沈湛：“沒空，也不想去。”
唐葉急忙喊了聲小湛，想要製止他，卻沒來得及。
沈知書：“不想去也得給我去。”
沈湛看向唐葉：“媽，我先走了。”
唐葉點點頭，沈湛轉過身去。
沈知書“砰”地拍下筷子：“站住。”
沈湛頓了下去，接著往前走。
沈知書怒道：“沈湛！”
唐葉看向他，大聲抱怨：“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第一句不是關心他就算了，還提什麼趙野！”
沈知書：“你以為我想嗎？”
唐葉瞪著他：“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沈知書不想和她吵：“是你寶貝兒子自己做錯了事。”
“就算是錯了，你逼著他去了多少次趙野家了？”
“多少次都不為過。”
“夠了！真的夠了！”
“那是我兒子，不是他們的兒子！”
“可你兒子還在，他們兒子沒了。”
“……”
聽著身後老爸老媽的爭吵聲，沈湛走出了家門。
不該回家的，下次老媽想見他，在外麵吃飯見麵好了。
在小時候的記憶裡，老爸老媽從不吵架，但這一年來卻總是在爭吵。
張媽告訴她，老媽每次吵完架都會躲在房間裡偷偷地哭。
老媽吵不贏老爸的，更何況是為了他的事情。
一股無力感突然席卷而來，包裹著他，連車門都快拉不動了。
他站了會兒，坐在花壇前抽了兩根煙，冷靜過來才有力氣打開車門上車。
-
晚上十點，清江大道車流如織。
林佳音踩著單車，哼著歌兒往學校騎去。
路過天橋紅綠燈時，抬頭看了看天空。
今晚的星星不多，但月亮倒是挺圓的。
她想了想，找到最完美的角度，摸出手機對著天空連拍好幾張。
昨天給沈湛發了星星，那今天就給他發月亮。
配什麼字好呢？
今晚月色真美呀，和你一樣美哦大美人
林佳音發完微信，目光落在大馬路的對麵。
男人站在欄杆前，像在吹江風，身型修長，腿也逆天的長。
遠遠望去，像極了沈湛。
林佳音把車龍頭一轉，直向馬路對麵。
奈何紅燈剛好亮起，六十秒倒計時計數。
林佳音望著顯示屏上一秒一秒減下去的數字，從沒覺得紅燈的數字跳得這麼慢過。
疑似沈湛的人離開了橋邊，在往江畔的方向走。
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輛，林佳音恨不得立刻長出一對翅膀，從馬路上方飛過去。
目光緊鎖在男人身上，他越走越遠，背影越來越模糊。
林佳音急切得差點就踩下踏板衝過去了。
她做好了準備，隻要綠燈一亮，她絕對是第一個衝出去的。
十，九，八……三，二，一
林佳音把單車踩出了風火輪的感覺。
就像一陣疾風飄過。
好在他下去江畔之前，林佳音趕到了。
單車停得太急，摔倒在地上，林佳音回頭望了一眼，咬牙狠心地走了。
隔得近，林佳音一千萬個確定就是沈湛。
她正想上前去，看見沈湛停住了。
他站在江畔，江水波光粼粼，映出圓圓的月亮，也映出他的身影來。
他側對著林佳音。
林佳音跟在他左後方，夜色模糊了他的臉，隻有在他抬手吸煙的時候，才會照亮他深刻的輪廓。
林佳音一時之間怔住了，忘記了走過去叫他。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煙抽得這麼好看，又抽得讓人那麼難受。
即使神情寡淡，即使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傷心難過。
林佳音不由自主地摁上自己的胸口，那種感覺怪怪的。
酸酸的，帶點澀兒。
情緒像是要撕破一個口子奔湧出來，卻怎麼也找不到方向。
林佳音就站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抽煙。
直到第八根，沈湛偏過頭來。
林佳音衝他笑笑：“今天的天氣真好啊，走著走著就能碰見你。”
說完抬頭望了下天。
突然轟隆一聲，電閃雷鳴。
頃刻間大雨砸下了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