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陸老爺子在, 熱熱鬨鬨一屋子人反而更悠閒了些, 三三兩兩各執一杯酒談天說地,時不時有人過來給陸北川敬酒, 陸北川給麵子或不給麵子。
給麵子抿一小口, 不給麵子隨意應兩聲, 時刻牢記之前葉蓁說的, 不要喝醉了。
更何況還不知道陸老爺子具體情況之下,陸北川得保持著清醒。
“粥粥, 剛才摔著沒有?”葉蓁蹲下來打量他。
剛才那一下如果摔了,肯定不輕。
粥粥眯著眼笑, “爸爸抱了!”
葉蓁笑著撫著他的後腦,朝陸北川方向望去。
陸北川也聽見了粥粥的聲音,側眼望了過來,兩人視線交彙, 均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笑意。
被盧伯與陸少言攙扶回房間的陸老爺子臉色看上去不太好,被扶著坐在沙發裡喘著氣。
盧伯一扶他坐下,連忙將櫃子裡五顏六色的藥各取了好幾粒來,陸少言端來一杯溫水,端到陸老爺子麵前。
老爺子喘氣得厲害, 合著藥一把吞了下去,陸少言在一側給他順氣,休息了好長時間這才穩定下來。
盧伯看陸老爺子這樣, 急了, “老先生, 這樣不行,我去把醫生叫過來。”
陸老爺子擺手,“叫什麼,這大過年的,你剛把醫生送走現在又把人叫回來,還讓不讓人過年了。”
“可是您這身體……”
“沒事,老毛病,吃過藥休息一會就好了,”說著,陸老爺子看著陸少言,“你也出去和他們玩去,不用待在我這,我休息會就沒事了。”
“您都這樣了還說沒事?都說越來越糊塗,我還以為你和彆的老頭不一樣,現在我看,也差不多。”
聽得這話,陸老爺子不怒反笑,“現在還管到我身上來了,慣得你!”
盧伯送來一條毯子蓋在老爺子身上,陸少言給他掖了掖,“這幾天您就老老實實在房間裡休息,外麵那些事您就彆跟著摻和,先把身體養好是正經,過年這事年年都有,你隻有把身體養好了,咱們才能年年陪著你過年,是不是?”
“爸老了,身體眼看著就不行了,還能陪你們幾個年?”
陸少言沉默片刻,而後又笑了起來,“胡說八道什麼,等過完年了,咱們去醫院檢查看看,真有什麼病咱也不怕,有病及早治,現在醫學發達,國內治不好就國外治,總會好的。”
“國外治……”陸老爺子惋惜歎了口氣,“你媽媽的病,也是在國外治好的嗎?”
也許是老了,陸老爺子最近格外喜歡緬懷過去,可屢屢回想起過去,後悔惋惜這類情緒總讓他徹夜難眠。
有些事情成了遺憾,時間再長,就越發無法彌補。
陸老爺子有錢有勢,但過去的事也無力改變。
陸少言沒說話,保持著沉默,隻一瞬不瞬望著他。
“你媽媽她……現在還好嗎?”
陸少言不說話,陸老爺子一顆心無端懸了起來。
“你說啊,你媽媽她現在還好嗎?”
或許是看出了點什麼,盧伯過來笑著勸道:“老先生,這時間也不早了,您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
但陸老爺子充耳不聞,看盯著陸少言,手不知覺抖了起來,“你媽媽到底怎麼了?”
沉默良久,陸少言臉上麵無表情,與平日裡那副放蕩不羈的模樣判若兩人,“我早就告訴過您,她現在在國外很好。”
陸少言站起來,“您身體不好,早點休息。”
陸老爺子想抓他再問兩句,卻被陸少言強硬將手拂開,“我先走了。”
“老盧,攔住他,我還有……還有話要問他!”陸老爺子情緒激動,胸膛不住的起伏。
盧伯沒去攔陸少言,眼睜睜看著他出門,苦心勸著陸老爺子,“老先生,您的身體醫生年前就說了,就算不去醫院治療也得好好養著,這一天勞心勞力您又何必,再大的事能大得過您的身體嗎?聽老盧的話,把身體養好了,您想問什麼就問什麼,行嗎?”
“不行,這件事……少言他肯定在瞞著我,他一定有事瞞著我!”
盧伯都快給陸老爺子跪下了,“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事到如今您還能改變什麼!言少不想說肯定有他不願說的理由……”
陸老爺子催促著盧伯,“你去,你去問!快,快去!”
見盧伯不動,陸老爺子大聲道:“快去啊!”
一時氣急攻心,呼吸又急促起來。
“好好好,我去問,您好好休息,我現在就去!”
陸老爺子萬般催促,無奈之下,盧伯隻好憂心忡忡出了門。
盧伯身為陸家的老人,年輕時候就跟在陸老爺子身邊,對於陸家過往那些辛密心知肚明,是當年的知情人。
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覆水難收,陸老爺子能做的該做的都做了,還能怎麼辦?
他無奈歎了口氣,剛將門關上,就見著陸少言站在走廊不遠處的陰影處抽煙。
院落燈光昏暗,映得陸少言臉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