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辛到了教室。
她一進教室,學生們就都看向她,目光複雜,竊竊私語——
緊接著,虞桐桐就解答了同學們為什麼這樣,她對坐在旁邊的封辛說:
“她們說你偷錢了?假的吧?”
封辛笑著拎起課本,說道:
“那要看決定真假的是物證還是人言。”
似乎是有人給老師報了信,封辛才坐下沒多久,白老師就來了教室,將她和3015號宿舍的人都叫到了走廊上。
白老師麵色嚴肅地問她:
“封辛,老師想問問你,你有沒有動嚴連連的錢?你跟老師實話實說。”
“老師,你應該問這幾位同學有沒有證據——她們所謂的證據,是四個人都發現錢在我的櫃子裡,而不是四個人都親眼目睹我翻嚴連連的錢包。”
封辛笑著道,
“我櫃子今天沒上鎖,誰都能打開,鬼知道是誰把錢放進去的?”
“我和她們昨晚有點摩擦,可能有人巴不得我快點滾蛋,才出了這樣的下策吧?”
餘真怒道:“明明就是你因為有摩擦,才故意偷人家的錢!”
“停,彆吵架。”
白老師看向嚴連連一行人,問道,
“你們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為什麼沒說明她櫃子沒鎖?”
嚴連連低下頭,說道:
“我、我情緒有些激動,忘了說。”
封辛笑得很是開心,語氣譏諷:
“忘了?縝密謹慎的嚴連連同學,你也會犯這種錯誤啊。”
白老師覺得頭疼。
這種學生彼此間發生摩擦的情況,做老師的往往是最為難的。
而且,這件事,出言指責的那方沒有物證,被指責的那邊沒有鎖櫃子,宿舍內部又沒有攝像頭。
這就是一筆算不清的糊塗爛賬。
“你們確實沒有證據。”
白老師對嚴連連說道,
“以後錢要收好,個人的儲物櫃也都要鎖好,彆再讓這種事發生了。這次沒有財物損失是萬幸,很多時候錢丟了是追不回來的。”
嚴連連點了點頭。
站在後麵的餘真一臉不服氣。
“老師,能不能給我們調宿舍啊?”
餘真嫌棄地看著封辛,
“我們不想和她住了。”
伍萍和舒小懶也點了點頭。
白老師歎了口氣。
一般發生這種情況,應該勸學生互相包容磨合。可白老師體會過封辛的難相處,他覺得封辛可能確實很難和他人磨合共處。
他回答道:
“我要先查查看女生宿舍樓有沒有空置的宿舍,如果沒有空宿舍,你們又非要調宿舍的話,就隻能四個人拆開塞進彆的宿舍裡。”
“總之我先查一下,查完了你們再做決定。”
嚴連連低頭道謝:“謝謝老師。”
白老師對嚴連連四人說道:
“你們四個先回教室吧。”
嚴連連四人離開了。
走廊上隻剩下封辛和白老師,前者滿臉笑容,後者十分頭疼。
“你是不適應新環境嗎?”
白老師詢問道,
“為什麼不願意好好和彆人相處呢?”
封辛走到圍欄邊,她遠眺著著風景,回答道:
“因為她們不好相處啊。”
“怎麼會呢?”
白老師說道,
“餘真總是很急躁,但和彆人相處時都是真心相待、十分熱誠。伍萍總是隻顧著低頭讀書,但也不算難以相處。嚴連連和舒小懶更不用說了,脾氣好,能包容。”
“這些孩子應該算不上難相處吧?”
“老師啊。”
封辛失笑,說道,
“你這完全就是偏向她們了。理由是什麼呢?因為她們和你認識更久?是你手把手從高一帶到高二的?”
“不,並不是這樣。”
白老師說道,
“我會說這樣的話,隻是因為我更了解她們一點。我對你的了解程度還不夠,我們也需要一些時間去磨合。”
“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主觀地偏向某一方——我也許真的偏心自己的學生勝過彆的班的學生,但對自己班裡的學生,我都是公平看待的。”
“哦。”
封辛笑著問,
“可我不算是你班裡的學生啊?你看我成績這麼好,我下個學期可就要被重點班撈走了。”
白老師回答道:
“彆管下個學期怎麼樣,你現在是我班裡的學生。”
封辛眉眼微彎,她轉過頭來,逆著光,再三確認道:
“老師,你說的是真的吧?我真的能夠相信你嗎?”
白老師並不覺得封辛問出的問題奇怪。
洛驚蟄和他說過,封辛被霸淩過,到了割腕的程度,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能到這樣的程度,她的家長和她曾經的老師應該都是不作為的,所以她不信任同學,也不信任老師。
“能的。”
白老師認真道,
“你可以相信我。”
“哦,好。”
封辛問到了想要的答案,
“不過要對你托付信任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學生,你到時候可千萬不要食言啊。”
她不需要去相信某個人,也不需要將希望寄托於某人的身上。
她想要的結果,都能夠自己去爭取。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樣,弱小的生命總是互相依附著生存的,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得到來自他人的幫助,才能抓住自己的那一絲希望。
白老師一頭霧水。
封辛擺了擺手,回了教室。
※
周三的晚自習不太順利,學生們才上課不到半小時,教學樓電路除了問題,燈熄了。
老師們也沒什麼辦法,隻能放學生回寢室,交代他們回去了彆隻顧著樂,睡覺前記得把作業寫完,也把明天的課程預習一下。
玩家們對視一眼,紛紛離開教室,沒回寢室,往能翻牆逃逸的秘密小通道走了——
他們準備翻出學校,逃離副本。
封辛沒跟玩家走,也沒回宿舍。
她去了學校的酒店,頂著酒店服務人員怪異的目光坐到了大堂的沙發上,拿出來一大堆零食,慢悠悠地吃著。
大堂經理走過來問道:
“同學,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人。”
封辛說道,
“我家長說要來接我,但好像臨時有個什麼會議,就遲到了,我想在這裡等會兒。”
大堂經理問:“有假條嗎?”
“哦,有的。”
封辛隨手變出一張假條,遞給大堂經理看。
“那行,你在這裡等等。”
大堂經理說道,
“不過同學,彆在大廳裡吃零食了,有領導視察呢,萬一叫領導看著了,影響不好。你要是餓了,就交個餐費,去咱們自助餐廳吃點能填肚子的。”
封辛問道:“有自助餐啊?”
大堂經理笑了笑:
“以前沒有的,這不是領導來了嗎?”
封辛問他:
“領導在自助餐廳吃飯了?”
大堂經理:“……”
沒有,校長和教務主任帶著領導出去吃了,午餐晚餐都在外麵吃,瞅都沒瞅這自助餐廳一眼。
其實這麼說,酒店可以不做自助餐。
但服務行業的一些東西吧,就是彆人可以不在這裡購買服務,但你必須得有。
封辛也沒深究,她打算去看看餐廳裡有什麼好吃的。
※
雖然吃了藥,但步可的睡眠還是不深,舍友推門的時候,她就醒過來了——
而且舍友的聲音挺大的,尤其是餘真,好像義憤填膺地在聲討某人。
“老白怎麼這樣啊?”
餘真進門後踢了一下床腳,
“他不會是因為封辛成績好,就故意護著她吧?”
“噓,小點聲。”
舒小懶指了指睡在上鋪的步可,
“她好像在睡覺呢。”
餘真不爽道:
“不用小聲,這又不是睡覺的時間。”
步可小心翼翼地調整了動作,她低著頭,將手機調到攝像界麵,從被子裡小心翼翼地伸出來,對準了下方。
她心臟如鼓跳動,卻仍要眯著眼睛,用被子蒙著頭,裝作自己在睡覺。
嚴連連走過垃圾桶旁邊,她頓了頓腳步,發現垃圾桶裡有一個藥盒。
她撿起藥盒,看了看說明,讀到:
“適用於焦慮、抑鬱患者。”
她讀的聲音不小,不是在自言自語地嘀咕,而是故意讀給所有人聽。
餘真愣了愣,說道:
“焦慮抑鬱?這誰的藥啊?”
她看了看寢室,忽然在櫃子那裡發現,有一個櫃子沒關嚴實,而且有一小塊塑料袋被擠了出來。
袋子上印著藍色的文字,隱約能看見“醫院”兩個字。
那是步可的櫃子。
餘真回頭看了看步可,還睡著,她悄聲走過去,打開了櫃子。
塑料袋的全貌展現在了餘真眼前——
楊柳市市立心理精神醫院。
袋子裡裝著很多藥盒,還有薄薄地一打A4紙,用訂書機釘在了一起。
餘真將那打A4紙拿出來翻看。
這是心理測試報告,有好幾份。
這些報告的尾端都對測試者的心理精神狀態做了評定:
重度焦慮,中度抑鬱,輕度自殺傾向。
考慮焦慮症及抑鬱症。
餘真忽然笑了。
“唉,你們快過來看。”
餘真特彆興奮,對著嚴連連她們招了招手,說道,
“厲害了,咱們宿舍有抑鬱症啊。”
嚴連連走過去,看了看報告,她有點害怕,說道:
“你快放回去吧,彆刺激到她。”
餘真點點頭:“行。”
她正要把東西都塞回去。
但在那之前,步可從床上坐起來了,她低頭看著站在櫃子前、手裡還拿著報告的餘真,問道:
“你在乾什麼?”
餘真無所謂道:
“我看你袋子邊角夾在櫃子外麵了,想給你塞回櫃子裡而已。”
步可不相信她的說辭,指責道:
“你不是想塞櫃子裡,你就是故意在偷翻我的東西!”
“行行行,我偷翻,是我不對。”
餘真走到步可床下,抬起頭,說道,
“我給你道歉,你可千萬彆自殺啊,我也不想年紀輕輕就背條人命在身上。”
她的話語輕飄飄的,嘴上說著“你千萬不要自殺”,但語氣卻是在故意刺激步可。
步可擰著眉毛。
餘真的行為到此為止,已經非常過分了,可是這樣還不夠。
“步可。”
嚴連連擔憂地抬頭,
“以前咱們有什麼矛盾,我都給你道歉,但你看,你這個情況,是不是不太適合住在宿舍裡?”
“如果你非要住宿的話,正常人生活中難免會產生擦擦碰碰的,不是故意針對你,你要理解一下。”
“得了吧!”
餘真說道,
“就她這樣,以後肯定有什麼事,就拿自殺來壓我們。我們是來上學的,又不是來供佛祖的,真特麼晦氣。”
步可深吸一口氣,下了床,又把手機從床鋪邊緣拿下來。她一手拿著手機,從餘真手裡劈手奪下報告。
“咚咚咚。”
3015的宿舍門被敲響了。
因為昨夜的恐怖噩夢,嚴連連一聽見敲門聲就僵住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門外傳來聲音:
“開下門,我是隔壁的。”
餘真上前去把門打開。
門外站著幾個女生,都是3017號宿舍的,為首的那個女生說:
“你們宿舍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半夜洗衣服啊?水聲真的很吵。”
餘真不耐煩道:
“我們不是托老師解釋過,我們宿舍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聲音嗎?”
“你們不知道那就怪了!”
見餘真不耐煩,門外的女生也不客氣了,
“我貼著牆聽了,就是你們宿舍的聲音!”
餘真怒氣衝衝道:
“你貼牆聽有什麼用?有聲音根本分不清樓上樓下還是隔壁!你直接砸我們宿舍門進來看啊!”
“行了,先彆吵架。”
嚴連連走過去,對門外的女生說道,
“不好意思啊,我們真不知道那個聲音是怎麼回事,我們也有聽見。”
“沒弄明白前咱們先不要吵架,今晚我們班都還有作業要做,而且我們宿舍有抑鬱症患者,吵架可能會刺激到她。”
門外的女生們麵色古怪。
為首的那個女生說:
“你彆拿抑鬱症出來當擋箭牌。”
她背後的另一個女生拉了拉她,說道:
“行了,抑鬱症咱們真的惹不起,走吧。”
3017號宿舍的女生神情怪異地離開了。
步可有些想要流淚——
醫生讓她隱瞞病症,可能就是因為知道暴露後,周圍人的反應是這樣吧?
但是,她又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她一手拿著報告,一手拿著手機,回頭看了舍友們一眼,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走到走廊儘頭,下了樓,撥了電話:
“老師,你現在在辦公室嗎?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步可從電話裡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她踱步到辦公樓,進了辦公室。
她穿著拖鞋,眼睛是紅的,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分外狼狽。
白老師見了她,從抽屜裡把抽紙拿出來遞給她,緩聲問道:
“怎麼了?”
“老師,你看看這個。”
步可遞過手裡的報告和手機,手機上是一段尚未開始播放的視頻。
白老師拿過心理測試報告,他掃了一眼結果,對坐在對麵桌的老陳說:
“老陳,有隔壁辦公室的鑰匙嗎?我和學生談點事。”
“你彆急,我找找啊。”
老陳拉開抽屜翻了半晌,找出來兩把鑰匙,遞給他,說道,
“你試試,這兩把鑰匙裡有一把是。”
白老師接過鑰匙,道了謝,拿起抽紙包,帶著步可進了隔壁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是體育課和保健課老師的辦公室,他們教學任務輕鬆,下午下了課就走,不用和主課老師一樣苦巴巴地留著批作業。
他們的辦公室裡老師也不多,空地大,老陳十分不見外地往這邊堆了不少雜物,護腰椅啊、鍵盤腕托啊……
因為常常過來堆東西和取東西,老陳甚至有這個辦公室的鑰匙。
白老師進辦公室之後,把抽紙放在桌子上,拉了兩把椅子出來:
“你坐,我看一下視頻。”
白老師拿起步可的手機,點了三角形的播放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