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珠子碎裂的同時。
聞澤向後跌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時聞一手中的傘,傘尖也已經指在了聞澤的咽喉處。
“選吧。”
時聞一居高臨下地對聞澤說,
“交出陣術,保命;或者死。”
聞澤嗤笑一聲,仰起頭,咬牙切齒地看著時聞一。
“爺爺求你回聞家,承諾要傳你家族的陣術和家主的位置,你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聞澤手指蜷起,在地麵上摳出指印,大概是心裡難受,他完全不在意指甲的傳遞回來的疼痛感。
“我愛惜、視為至寶、要付出艱辛努力才能求得的東西,彆人送到你臉上,你都棄之如敝履——”
“為什麼?為什麼啊?”
聞澤咬著牙,聲音裡帶著滿滿的憤怒和恨意,還有藏不住的酸澀和苦楚,他問:
“時聞一,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你這種人?”
時聞一沒什麼情緒地問他:
“你很羨慕嗎?”
聞澤恨恨地注視著他。
“我倒是很羨慕你。”
時聞一對聞澤說,
“有爸有媽有爺爺,明明蠢得透頂,也還是備受期待,從未嘗過背叛和被拋棄的滋味。”
“而且你出門赴宴,沒有人敢在你飯菜裡下毒。就算被下了毒,宴會的主人也絕對不敢走到你麵前,讓你顧及他的顏麵,不要報警。”
他聲音平靜,但話語卻像是泣著血。
“哦,對了。”
時聞一對自己的堂弟說,
“投毒的那個人,在玄學圈自立門戶、出人頭地之前,是你外公的門徒的門徒。”
“你爸媽就和你一樣恨我。”
那個人和他的家裡人,對時聞一交代的投毒理由是曾被時家打壓過,聽說時聞一要出席宴會,宴會的地點又比較隱蔽,腦子一熱就投毒了。
洛老爺子也沒查出什麼來。
發現這個人和聞家有關,還是靠的明彥的人脈關係網。
明彥當時還是個高中生,但心思夠縝密。
他翹了課,帶了束花來看時聞一,坐在病床邊上寫化學練習冊,寫著寫著,把查出來的消息透露給了時聞一。
[時哥,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是為了勸你放棄追查這件事。]
明彥抬起頭,說道,
[你如果要計較到底,就要和聞家作對。你沒什麼背景,在圈子裡也沒站穩腳跟,而聞家根深葉茂,憑這點事情,你沒辦法把它整個掀起來。]
[聞爺爺對你有期盼,可不管他再怎麼護著你,他都是聞家的家主。你要是想傷聞家的風評、動聞家的根基,他就不會偏向你了。]
[如果事情到了那種地步,聞叔叔就不會再悄悄摸摸、拐著彎地下手了,他會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到時候你很難防備。]
明彥當時十六歲,他上學早,已經升上高三了。他穿著醜了吧唧的高中校服,個子正在抽條,抽得人莫名顯得消瘦,五官也還沒完全長開,怎麼看怎麼稚嫩。
他坐在病床邊,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秉持著“送佛送歸西,救人救到底”的心態,憂心忡忡地對時聞一交代:
[你要做到忍耐和謹慎。]
時聞一垂頭看了眼明彥手裡的練習冊:
[小孩子彆瞎操心大人的事情,你先擔心自己的學業吧,題做錯了。]
明彥:[……]
時間回到現在。
聞澤有些驚訝,他聽說過時聞一被投毒的事情,但不知道這件事和自己家有關。
但他很快就收起驚訝,咬牙道:
“恨你,我們家恨你是理所當然!”
聞澤對他叫囂道:
“想要我們家的陣術?做夢吧你?你不如就在這裡殺了我!”
時聞一歎了口氣。
他半跪下來,抬起手,中指指尖不知何時被刺破了,正滲出血珠。他在空氣中,以血和靈力繪了一道符。
“明家的血符?”
聞澤忍不住驚訝和恐懼,
“明彥連這東西都教你?”
聞澤驚懼極了。
他知道被打上血符意味著什麼——
他很快就會死,但死亡不是解脫,隻是折磨的開始,他的魂魄將認時聞一為主,聽受他的命令調遣。
吐露出聞家陣術,也隻是時間問題。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時聞一對聞澤說,
“聞家的陣術,你到底交還是不交?”
聞澤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大雨砸在他臉上,也砸熄了他所有的氣焰。
聞澤對時聞一說:
“把無字符給我。”
時聞一從包裡拿出一打雪白的紙,遞向聞澤。聞澤觸及那些紙張的一瞬間,靈力從他身上湧出,在紙上烙下密密麻麻的小字。
不一會兒,這“無字符”便被烙滿了字。
時聞一撐起雨傘,在傘下翻了翻無字符,確認是聞家陣術後,打著傘轉過身去。
“血符是假的。”
時聞一說道,
“有形無質的仿品而已。”
聞澤:“……”
聞澤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深吸一口氣,對麵前的背影說道:
“時聞一,你最好是真的能打穿這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