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晨問她:“你和江總,怎麼回事啊?”
保姆車中間有隔板,升起之後司機就聽不到她們聊天聲了,鐘晨才會大著膽子詢問,車燈裡,魚希神色茫然幾秒,回她:“沒怎麼回事。”
她話說的那麼絕情,不相信江靜白不懂她的意思。
公司撤資的事情,她能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以後,沒有資源的她對於公司而言就是個廢人,勁鷗不是做慈善機構的,要和她攤牌,是遲早的事情。
她目前手上的資源,隻剩下這部電視劇,還有一個沒有錄製的節目,一旦撲了,就說明她的商業價值已經結束了,解約是必然的,但是她知道江靜白,那人會不顧一切的保住她。
就和撤資這件事一樣。
但是沒必要。
這是她自己闖的禍,江靜白沒有這個義務替她收拾爛攤子。
她雖然不知道這麼幾年,江靜白是怎麼過來的,但是能接手勁鷗,想必她做了不少工作,魚希不想看到她為自己放棄任何東西,因為她償還不起。
趁沒欠太多之前說清楚,對彼此都好。
感情雖然不能兩清。
但關係可以。
鐘晨不知道魚希又在想什麼,這段時間她性格鬱鬱很多,以前碰到再不高興的事,她總能找到發泄的辦法,再不濟挖苦自己兩句。
但是這次事情過去這麼久。
她發現魚希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往往更多時候,她就是這樣沉默,一聲不吭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鐘晨看向魚希的目光添了擔憂,上樓之前尤為不放心,要送魚希上去再走,魚希沒好氣看著她:“要麼現在走,要麼今晚就彆走,你選一個。”
鐘晨會灰溜溜的走了。
魚希看到她憋屈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來。
鐘晨離開之後魚希沒立刻上樓,她把帽簷壓低,風衣領子豎起,一個人閒散的往小區門口方向走去。
九點剛過,外麵正是熱鬨的時候,這個小區雖然是高級住宅區,但是周邊幾個小區房價不高,所以到了晚上,這個小區前麵的噴泉廣場,還是擁擠很多人。
魚希走的很慢,周身吵吵嚷嚷,有蹣跚學步的孩子,有正在熱戀的情侶,有三五話家常的人群,有白發蒼蒼仍在鍛煉的老人,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同,或喜或笑或悲或悵,她從眾人麵前擦過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
不遠處有兩個年輕人正在練習滑板,偶爾撞在一起,發出歡鬨的笑聲,魚希目光盯著那處看,沒來由想到之前和江靜白在樓下散步,她被人撞到,還是江靜白及時抱住她,給她戴好口罩。
那天抱著她的江靜白,很克製,距離也把握的剛剛好,不會給她壓迫感。
但是今天不一樣,晚上的那個懷抱,卻讓她生出了久違的熟悉感覺。
那些話,與其說是給江靜白聽,不如說,是在警告自己。
她已經做過一次飛蛾,燃燒了全部的熱情,她不敢再做第二次。
正胡思亂想間,手機鈴聲響起,魚希從包裡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愣了幾秒。
“媽?”
盛閒坐在辦公椅上,看向麵前的報告,喊道:“希希。”
“還在拍戲嗎?”
魚希垂眼:“沒有。”
盛閒聽出她興致不高,問道:“怎麼了?”
“沒事啊。”魚希回她:“你下班了?”
上次兩人聯係,還是因為羅啟豪的事情,倒也不久,不過盛閒很忙,魚希記得以前剛住校時很不習慣,每天晚上都要給盛閒打電話,但是她不是在開會就是出差,電話都是秘書或者助理接,十次能接到一次都是萬幸,更正常的是她讓助理對她說晚上回電,結果一夜都沒有等到電話。
久而久之,魚希也沒了打電話給她的習慣。
出道後和家裡基本斷清,和盛閒聯係也就越發少了。
上次羅啟豪的事情,還是她出道這麼多年,頭一次麻煩盛閒。
盛閒靠在椅子上,將報告放在抽屜裡,說道:“嗯,下班了。”
魚希輕笑。
盛閒聽到她笑聲反問:“笑什麼?”
“我還是第一次在電話裡聽到你說下班了。”魚希今晚心情不是很好,聲音裡更添了平時沒有的酸澀,盛閒聞言捏著手機,淺聲道:“希希,是媽媽不好,對不起你。”
一晚上聽到兩個人和她說對不起。
魚希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無奈道:“媽,你工作忙嘛,我知道。”
盛閒點頭,起身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這棟八十八層的辦公樓是全城最高的,從這裡能將整個城市儘收眼底,她看向樓下星星點點的光說道:“你爸明天回國,想問你有沒有空,出來吃個飯。”
魚希聽到爸這個字眼不自覺攏眉。
她媽忙,還能偶爾打電話,她爸是真的見不到人影,以前待在國內時還算好,經常回家,後來就頻繁出國,再後來,成了國外常駐。
一年回兩次國,魚希上次和兩人見麵,還是過年的時候。
“明天回國?待幾天?”
盛閒遲疑兩秒:“一天,後天就走。”
魚希胸口悶悶的,嗓子有些癢,她輕咳:“再說吧,最近我拍戲很忙,可能沒空。”
很明顯的推說,現在網上誰不知道她近況是什麼樣,盛閒單手背在身後,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不明顯,但能看出端倪,她開口:“希希。”
“有時間就過來吧,我們都半年沒見了,你爸,他很想你。”
魚希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擅長說謊,還誘人,讓她拒絕不了。
見電話那端沉默,盛閒說道:“這樣吧,我等會把地址發給你,有空你就過來。”
魚希嗯了聲掛斷電話。
收起手機之後她沒再逛下去的閒心了,乾脆起身往公寓走,進入小區之後就沒人了,很偶爾才能看到一兩個,帶著帽子口罩,全副武裝,相比之下,魚希反而正常多了。
她上電梯進公寓之前下意識瞥眼旁邊公寓門,沉默幾秒後關上門。
江靜白和魚希聊完之後獨自站在窗前,眼前不由浮現魚希的每個動作,表情,神色,還有每一句話的意思。
她雙手背在身後,肖助理進包廂時就看到她孑然一身的樣子。
“江總。”
“魚小姐已經走了。”
江靜白點頭:“知道了。”
“走吧。”
肖助理上車之後問她:“您還回公司嗎?”
想到她這段時間經常加班加點的忙,肖助理想勸她休息,但是對上江靜白微涼的眸子,她又不敢提議,隻得默默低頭。
“不回公司了。”
肖助理鬆口氣:“那我送您回去。”
江靜白點頭跟在肖助理身後。
回家之後才發現魚希沒有回來,她就站在陽台邊看向下麵,涼風習習,把魚希的那幾句話又吹進耳朵裡,江靜白抿了口手上的酒,酒香濃鬱,她眸色更清明。
約莫半個小時,隔壁的燈才亮起,江靜白靠在陽台邊,將杯裡的酒一飲而儘,走出公寓。
魚希剛準備洗澡,冷不丁聽到敲門聲,她蹙眉,走到門口:“誰啊?”
江靜白喝了酒的聲音略低,沙啞:“是我。”
魚希將門打開一個縫隙,她已經卸了妝,長發散在身後,少了幾分倨傲,見到門口站著的是江靜白之後,魚希才將門開大,兩人麵對麵站著。
“江總,你有……”
江靜白打斷她的話:“晚上你問我的話,我還沒給你回複。”
魚希隨即她說的橋歸橋路歸路,好聚好散。
她點頭:“你說吧。”
江靜白看著她,神色認真:“不好。”
“魚希,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我都可以。”
這兩句話莫名其妙,沒頭沒腦,但魚希聽到後愣了幾秒,抬頭對上江靜白的明眸,心跳快兩拍。
她聽懂了。
魚希握著門把手的手指收緊,臉繃著,腦子一時混沌,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她一甩手,關上了門。
門外的江靜白往前走兩步,又敲門。
魚希沒開門,她背靠在門邊,江靜白敲了三聲門之後手機有新信息提示,她走到茶幾旁,拿起手機看眼。
——魚希,晚安。
魚希盯著熟悉的電話號碼看幾秒,還是咬唇把號碼拉入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