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1 / 2)

周嘉榮一身鎧甲,站在固州高高的城牆上,遙望著宣化城的方向。

劉青站在他身後,輕聲道:“殿下,斥候剛才來報,匈奴人已經退了,丁將軍和邱將軍正在帶兵回撤!”

周嘉榮輕輕點頭。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視線中終於出現了大軍的影子。

固州城的士兵高興地歡呼:“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

周嘉榮迅速下了城樓,在城門口迎接丁正初和邱良才。

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大軍終於到了近前。丁正初和邱良才翻身下馬,向周嘉榮跪下行禮:“殿下,我等回來了,幸不負使命!”

“兩位將軍快快請起!”周嘉榮一手扶一個。

兩人樂嗬嗬地站了起來,雖然一夜未睡,長途奔襲,但兩人的精神都極為好。昨晚借著夜色的掩護和火油的阻隔,他們拉著匈奴人像遛狗一樣繞了一整夜,狠狠地出了口惡氣,現在想來都還很痛快!

士兵們的情緒也一樣很高昂,屢吃敗仗,被匈奴人壓著打,丟失了十幾座城池,齊軍的士氣一直很低落,昨晚雖然沒打翻身仗,但好歹擺了匈奴人一道,大家都很高興。

周嘉榮宣布:“大家辛苦了,城中已經宰殺好了羊肉,大家敞開肚子吃,吃飽了好好休息。你們是大齊的好男兒,我以你們為傲!”

將士兵安頓好後,三人才有空坐下來聊昨晚的突襲。

邱良才苦笑道:“那個伏牛很可能有問題,昨晚咱們在半路上便遇到了匈奴騎兵的攔截,幸虧準備了火油和足夠多的弓箭,不然損失就大了。”

“昨晚傷亡多少?”周嘉榮問道。

丁正初臉上的笑容一斂:“經過初步統計,死亡兩千三百四十餘人,傷四千八百二十餘人!”

“讓醫藥院好好給這些傷員治療,犧牲的士兵名冊製好,等戰事平息後,好好撫恤他們的家人。”周嘉榮沉痛地說。

丁正初麵色一肅道:“是!”

氣氛有些沉悶,邱良才岔開了話題,道:“崔將軍他們到哪兒了?”

周嘉榮說:“斥候還在打探,再等等吧。”

雲通到固州直線距離都有六七十裡地,崔勇為了避開匈奴的追兵,肯定要繞道,上百裡,一夜奔襲,燒完就回來,應是快了。

到了中午,他們便接到了斥候的消息,崔勇的隊伍快回來了。

周嘉榮和邱良才、丁正初連忙出去迎接。

崔勇渾身是血,臉色有些白,頭發亂糟糟的,鎧甲上也散發著一股血腥味,但精神格外的好,一打照麵就給周嘉榮行了個大禮:“殿下,成了!”

周嘉榮雙手將其扶了起來,目光落到他還在滲血的胳膊上:“崔將軍辛苦了,先讓軍醫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

崔勇的胳膊受傷已經十來個時辰了,傷口血肉模糊,有不少汙跡,極易感染,軍醫拿了一個酒囊出來,用布沾了一點白酒,對崔勇說:“將軍忍著點,小人給你清洗傷口!”

崔勇不甚在意地說:“來吧,這點痛算什麼,匈奴人的彎刀我都不怕!”

但很快他就被打臉了,那酒碰到傷口是真痛啊,鑽心的痛,痛得崔勇這樣的鐵漢臉都扭曲了,若不是礙於先前的海口,估計他這會兒已經一個勁兒叫軍醫輕點了。

等軍醫清洗完傷口,他跟受了一場酷刑似的,滿頭大汗,虛弱地問:“大夫,您這是什麼,洗傷口這麼疼,就不能換回以前的嗎?”

大夫笑了笑說:“這是殿下帶來的白酒,消毒效果奇好,用了白酒清洗傷口,傷口感染的幾率小多了。雖然很痛,看在這效果甚好的份上,將軍忍一忍吧。”

崔勇嗅了嗅:“這味道好濃,我嘗嘗……”

說著就要伸另外一隻手去搶酒囊,大夫趕緊將酒囊捂在懷中:“這酒也不多,都是給傷員消毒用的,將軍你不能喝,一口酒說不定就能救一個傷兵的命!”

聽說是專門用來消毒的,崔勇擺了擺手:“算了,屈老兒摳搜得很,我不要你的便是。”

“崔將軍若是喜歡白酒,等回了京城,我送你兩壇!”周嘉榮笑道。

崔勇猛點頭:“那就多謝殿下了。”

“崔將軍辛苦了,用膳吧!”周嘉榮讓劉青傳膳,今日吃的是羊肉湯配饃饃,還有兩道小菜,大冬天的,吃這個暖和又舒服。

大家吃過了飯,都有些累了,各自回房休息,隻留了上午已經睡過的邱良才主持大局。

這一覺便睡到了天快黑,周嘉榮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正欲起床,房間的門忽地被推開了,周嘉榮抬頭望去,便見劉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他當即迅速起床,邊穿衣服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劉青焦急地說:“剛有斥候來報,匈奴人對宣化府發起了進攻,邱將軍請殿下過去商討對策。”

“好。”周嘉榮迅速係上腰帶,大步出了房間,來到議事廳。

邱良才、丁正初和崔勇都已經來了,個個麵上急色,一看到周嘉榮連忙迎了上來:“殿下……”

周嘉榮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鎮定地說:“到底什麼情況,仔細與我說說。”

邱良才最先得到消息,知道得最清楚:“今天中午,匈奴大軍集結了全部兵力突然對宣化城的四個城門同時發起了進攻,戰事發生至今,已過去了半天!戰況如何,斥候還在打探消息。”

他們離戰場太遠,因此消息有其滯後性,而且斥候也沒辦法靠近戰場的中心,因為匈奴人的穿著打扮長相都跟齊人有所不同,很難混進去。

周嘉榮沉吟片刻後道:“將斥候都派出去,摸索匈奴大軍的兵力分布,還有今天的戰況。此事先彆通知士兵們,昨晚奔波勞累一夜,大家都很辛苦,讓他們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邱良才知道,匈奴人開始攻城了,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駐守在固州的十萬大軍遲早要派上戰場的,忙道:“末將已經派人封鎖了消息。”

“很好,諸位將軍可有良策?”周嘉榮問道。

沉默片刻,丁正初開了口道:“殿下,此戰若想將損耗降到最低,最好的辦法便是采用拖字訣,二十萬大軍,沒有食物,匈奴人堅持不了幾天。隻要三五天內攻不下宣化城,他們就會放棄撤退。唯一的問題便是城中將士能否堅持三五天!”

其實依攻守雙方的兵力懸殊,城中守軍想要守住三五天並不難。難就難在已經被圍困二十來天,城中沒什麼糧食了,匈奴人發起的這場突襲,可能成為壓垮城中將士和居民的最後一根稻草,進而從內部瓦解宣化城的防守。

“殿下,末將懇請出戰,帶兵支援宣化!”邱良才急切地說道。

周嘉榮看著他說:“此事先緩一緩,朝廷大軍肯定是要去支援宣化的,但我們從固州出發,前去宣化有四十餘裡,在何處安營紮寨,如何防備匈奴人的襲擊,這些都要考慮進去,咱們不能將這十萬大軍置於險地。”

崔勇道:“殿下所言有理。我們的十萬大軍如今在固州城中,占據了地利優勢,易守難攻。但若是十萬大軍在原野上紮營,沒了天然的防護,很容易被匈奴的騎兵突襲,在人數上和行軍速度上,咱們並不占優勢,宣化府要救,但也不能拿我們十萬大軍的性命去做這種無謂的犧牲!”

匈奴大軍攻城難,但要圍攻十萬住在在平原上的大軍,那便是很輕鬆的事情了,他們若是貿然將大軍遷出固州,無疑是給了匈奴人天大的好機會。而且一旦出城,他們的補給也要成為問題,那麼多糧草若是運送到城中,是一項極大的工程,耗時耗力,風險也很大。他們能燒匈奴的糧草,匈奴也一樣能盯緊他們的糧草!

但若是不遷出固州,大軍每日往返於宣化府和固州之間,兩城相隔四十裡,來回便是八十裡,齊軍多步兵,行軍速度緩慢,疲於奔命,很容易遭遇到匈奴的伏擊。

幾人拿出輿圖,尋找了宣化城附近適合安營紮寨的地方,但找了許久,都沒有很合適的地點。

熬到後半夜,斥候陸續回來報告情況。

晚上光線暗,天氣極冷,匈奴人也不是鐵打的不用吃飯休息,因此現在已經停止了進攻,雙方暫時息戰。

昨日匈奴人同時從西門發起了進攻,目前還看不出他們攻擊的重點。至於雙方的死亡人數,斥候目前也未打探清楚。

邱良才說:“匈奴隻有二十萬大軍,不可能四個門平均分配兵力強攻,定然有所側重點,他們這麼做,是為了迷惑城中守將,讓守軍分不清楚他們到底打算從那個門攻入城中,隻能每個城門都安排不少人守城,從而分散了精力。”

道理大家都懂,但在摸清楚匈奴人的真實意圖之前,守軍為了不被匈奴攻破城,必定會哪道城門都不放棄的!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大家都有些焦慮。

丁正初又拿了宣化城的輿圖,分析四個城門進攻的優劣勢:“南門有一條護城河,已經結冰,但如今已經是正月,氣溫逐漸回暖,護城河的冰塊恐怕不能承受大型的撞車、工程車,我認為南門很可能不是其攻城的重點。”

“丁將軍所言有理,南門可以暫且排除,餘下還有三道城門。”邱良才仔細查看了三座城門的情況,實在找不到能排除某一道門的理由。

周嘉榮道:“目前來看,他們最有可能選擇東西北三門中的一道作為突破口。我有個提議,咱們可以反其道而行,派一隊精兵,騎兵攻打匈奴人駐守在南門的守軍,若是能速戰速決,解決了這些人,我們的士兵便可進城,一來能增加城中的守軍力量,二來能給城內傳遞消息鼓舞士氣!”

他們人沒有匈奴多,又大都是行軍速度比較緩慢的步兵,不宜跟匈奴硬碰硬。

“我認為殿下此計可行。”邱良才積極地說,“殿下,請派末將出戰!”

周嘉榮輕輕敲著輿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你不合適,我去!”

“殿下,不可,此舉甚是冒險,殿下乃萬金之軀,怎可冒險!”崔勇和丁正初都強烈反對,邱良才也不讚同。

周嘉榮抬頭直視著三人道:“我去效果最好,有什麼是我與他們共同抗擊匈奴,誓死堅守宣化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更能激烈城中守軍的士氣呢?”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太冒險了。

崔勇還是有些擔憂:“可是殿下乃是此次征討匈奴的統帥,您若有個好歹,咱們如何向陛下交代,這也會極大的打擊軍中士氣。殿下,不若讓末將代勞吧!”

周嘉榮看了一眼他的傷口道:“你右臂受了傷,使不上力氣,不適合,而且關於你們三人,我亦有安排。”

三人這才沒有爭,看向周嘉榮。

周嘉榮接著說:“固州乃是我們的後方,絕不能失,邱良才負責守衛固州,以防匈奴人偷襲固州,崔勇從旁協助,若固州有失,我唯你二人是問。至於丁將軍,我另有要事交給你去辦,暫時就這樣安排。吩咐下去,讓火頭軍做一批乾糧,味道好不好在其次,主要是耐吃結實能放。一會兒挑五千精兵隨我前去突圍,每人身上攜帶兩塊乾糧,丁將軍你帶一批擅騎射的輕騎掩護,一旦我入城,你迅速撤離,不可戀戰!”

“是,殿下!”大家連忙行動起來。

周嘉榮單獨將丁正初留了下來:“丁將軍,匈奴人幾日內攻破不了宣化城,糧絕之後,會怎麼做?”

丁正初看著輿圖道:“他們應該會到處搶劫,不過宣化城方圓幾十裡內的村莊城鎮應該都被他們搶光了,再遠一些的,有些聽說匈奴人來早攜家帶口逃走了,還有些地方有居民。”

周嘉榮點了點地圖中的幾個地方:“你派人前去,通知這些百姓,將家中吃的,能帶走的都帶走,不能的就想辦法藏起來,不要讓匈奴人能輕易找到。疏散這些地方的百姓,讓匈奴人撲個空!”

匈奴人並沒有補給,都是以戰養戰,打到哪兒搶到哪兒,如今他讓宣化府方圓一兩百裡內的百姓通通疏散,他倒要看看匈奴人還能去搶哪兒!

丁正初記下。

周嘉榮又問他:“若是匈奴人搶不到糧食,他們會怎麼辦?”

丁正初指著宣化府以北八十裡外的固安道:“他們應該會退守固安。”

固安已經被匈奴人占據。

周嘉榮用手指點了點兩個城池,冷笑道:“丁將軍,都說窮寇莫追,但我若偏要追呢?你意下如何?”

丁正初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莫非是準備派末將在固安和宣化之間設伏,偷襲匈奴人,以牙還牙?殿下此計甚妙,久攻宣化不下,狼狽逃回,匈奴人必然士氣低落,我提前挖好陷阱,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定能給匈奴人造成重創!”

“那這個任務便交由丁將軍了。”周嘉榮收回了目光,“時候不早了,將軍去準備吧,一會兒便出發,先掩護我攻入城中。我一旦入城,匈奴人的攻勢肯定會更猛,無論他們散播什麼樣的謠言,你們都不能自亂了陣腳,必須按照我們今日定下的計策行事!”

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了相應的任務,這哪一環都不能亂,一旦亂了,就很可能給匈奴人可趁之機。

丁正初記在心裡,下去安排明日的行動。

***

宣化城中,氣氛低迷,無聲的啜泣、焦慮、恐懼在四處蔓延。

匈奴人圍而不打已經有十幾天,今天中午卻突然發動了猛攻,攻城車、呂公車、雲梯等攻城器械輪番上陣,打了城中守軍一個措手不及。

城中將士慌忙迎戰,戮戰三個多時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這場突襲才結束。

戰後清點死傷人數,僅僅半天時間,城中守軍已經死了三千多人,還有五千多人受傷。而且大家打完了仗,又累又餓,卻連飯都吃不飽,傷員也得不到有效的救治,陸續有人因傷去世,士氣極為低落。

但這樣,城中守軍也不敢放鬆,因為他們已經發現了兩處匈奴人挖的洞。匈奴人趁夜在城外挖地道,試圖穿過城牆,攻入城中,打守軍一個措手不及。

怕敵軍破壞了城牆,也怕他們由此攻入城中,不得已,程前隻能帶兵在城牆腳下逐一巡邏,一旦發現有異常,當即派兵駐守。

因為明日還可能有戰事,上半夜程前帶兵巡邏,下半夜廖安帶兵巡邏。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當東邊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宣化城上時,這本來是希望和溫暖的象征,但匈奴人的進攻又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疲憊不堪饑腸轆轆的將士們不得不勒緊褲腰帶,提起武器繼續駐守在城牆上,城門後,城牆的腳下,跟攻城的匈奴人戰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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