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商議,朝廷又在距肅州和平寧府兩百,三百五裡遠的另外兩座邊境城池開通了互市,並派兵保護,維持秩序。
兩處新的互市開通後,立即受到了匈奴人的熱烈歡迎。
他們才吃了敗仗,大王子赤金灰頭土臉地帶著殘兵返回草原,今年肯定是不敢大規模南下騷擾劫掠大齊的,但一到冬天,天寒地凍,草原上食物,布料還有食鹽等生活必需品都極為緊缺,本以為又要度過一個難熬的冬季了,沒想到大齊竟突然廣開互市。
雖然互市上的糧食很貴,而且多是豆類、高粱等雜糧,但怎麼說這也是能救命的糧食,買回來省著點吃,熬過冬天便好了。
於是有錢的便拿著銀子到互市上買各種物資,沒錢的就趕著牛羊馬或是拿著皮毛、家裡女人夏天手工織的地毯等物,到互市上以物易物,換購自己所需的東西。
十月,四個互市開通後,異常火爆,僅僅一個月成交的金額便達到了三百多萬兩銀子,朝廷隻是抽稅便收入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這個驚人的數字讓所有一開始反對互市的人都閉上了嘴巴。
現在朝廷就是缺銀子,互市若能這麼持續下去,將源源不斷地為國庫貢獻稅收,長此以往,再也不必擔心缺錢的事了。
甚至不少人還上書提議,增設互市,以收更多的稅。
不過都被周嘉榮給拒絕了。十月互市交易之所以這麼熱鬨,是因為十月天氣還不算特彆冷,匈奴人出趟遠門不是很難,等進入寒冬臘月,大雪覆蓋,到處都結了冰,前來采購的匈奴人肯定會減少。
而且這一個月,他們不少已經備足了過冬的用品,後麵不會有這麼大的需求,互市的交易金額肯定會下滑的。目前四個互市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增設新的互市。
有了這筆錢入賬,國庫一下子相對寬裕了許多,周嘉榮立即讓武承東給火藥司和煉金院各撥了十萬兩銀子,支持他們改進火藥和火器。
除此以外,周嘉榮還召來朱強,與其探討成立一支火器軍隊的想法。
朱強身為兵部尚書,對火器的了解並不亞於周嘉榮。他很看好火器的殺傷力:“不過殿下,火器裝彈丸太慢了,而且一個弄不好,還可能炸傷自己。”
這是大齊明明有火器卻一直沒大力推廣的原因之一。
這些周嘉榮早知道了,但他從彈幕中窺探到了天機,火器也就是彈幕中所說的熱武器才是未來武器的發展方向。而且親眼見證過火器的巨大殺傷力後,他心裡清楚,一旦火器改良好能大規模投入使用後,定然會對冷兵器造成碾壓。
“我會讓火藥司改進火器。在這之前先增設一支這樣的隊伍訓練,朱尚書覺得如何?”
朱強看出了周嘉榮的決心。太子雖年紀不大,但經曆的事並不少,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隻要不是於國有害的事,他實在沒有強硬反對的道理。
琢磨片刻,他道:“殿下所言有理,可先設一支專門使用火器的隊伍,不過因是試驗階段,第一支隊伍人數不宜多。”
周嘉榮頷首:“我也是這麼想的,第一批準備一千人的隊伍,從民間招收忠於大齊的好男兒入伍,自稱單獨的編製,獨立於禁軍和皇城護衛隊之外。”
朱強聽到這裡隱約明白了周嘉榮的真實用意,試探地詢問道:“不知隊伍領兵之人,殿下可有人選?”
周嘉榮輕輕搖頭:“暫時還沒有,我準備讓紀天明先帶這支隊伍,然後從中挑選一名最出色的將士擔任這支隊伍的將領。”
聽到這裡,朱強這下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了周嘉榮的意思。這支裝備火器的隊伍以後將是太子的嫡係,成為太子手中最強的軍事力量,其地位甚至會超過穆家。
身為穆家嫡係,朱強心裡肯定是有危機感的。
但周嘉榮在組織這支隊伍前,先私底下跟他通氣,便表明了周嘉榮的態度。他是要組建隻忠誠於自己的軍事力量,鞏固皇權,可也不會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對穆家一係出手。
如此朱強便放心了,穆家並沒有反心,護國公一直呆在洛陽不回京,便是為了減少穆家在京中的影響力。太子組建新的軍事力量,達成一種新的平衡,這也許是一件好事。
想通之後,他非常識趣地說:“殿下這個規劃甚好,微臣沒有意見。”
次日朝堂上,周嘉榮提出這個方案後,有大臣反對或是想插一腳,朱強還站出來旗幟鮮明地支持周嘉榮。他一帶頭,兵部不少官員都紛紛上奏,支持太子殿下成立新的的火器部隊。
那些想分一杯羹的大臣們見狀紛紛偃旗息鼓了,兵部的人都出動了,哪還有他們插手的餘地。
殊不知,這次兵部也沒法插手。
朝堂上通過之後,周嘉榮給這支隊伍命名為神器營,便讓紀天明開始招募兵員,家世背景不拘,平民上佳,最重要的是忠誠,隻忠誠於他一人。
紀天明得了他的授意,開始緊鑼密鼓地招兵,為防止官宦子弟過多,紀天明放棄了文化考核,隻考武藝。
但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哪有什麼錢學武藝,除非是鏢局或是家裡跟武館沾親帶故的。
因此來的大半是世家子弟。這些人消息靈通,從父輩口中知道這個新成立的神器營不一般,甚至有些就是家中長輩讓其來參加考核的。反正這些家夥左右也考不上科舉,出來碰碰運道,神器營以後可是太子殿下的親信,若能得殿下賞識,平白青雲指日可待。
紀天明將此事上報給了周嘉榮:“殿下,是屬下思慮不周,沒有事先防範,因此來的官宦子弟不少。”
周嘉榮接過名單,掃了一遍:“目前通過初試的有多少人?”
“總共一千八百人,其中一千名是世家子弟,還有八百餘人是平民子弟。”紀天明道。
周嘉榮放下了名單:“不怪你,咱們總不能禁止他們不參加,這對他們不公平,那些大臣恐怕也會有意見。一千八就一千八,先將他們帶去軍營,嚴加訓練一個月,若中途堅持不了要退出的,或者訓練不合格,偷懶耍滑的,通通淘汰掉。剩下的將其身份背景調查清楚,還有在營中的表現一一記錄下來,作為以後提拔的依據。”
即便進了神器營,又怎麼樣?是做士兵還是做將軍,他說了算,家族囂張跋扈,名聲不好,或是一直與他對著乾的,肯定不可能得到升遷,若各方麵表現很好,家世也沒問題,即便是世家子弟,也可得到提拔。
紀天明笑道:“殿下能這樣想最好不過,隻要表現好,忠心,不拘平民或是世家子弟都可得到升遷,如此一來,殿下才能服眾。”
任人唯能,而不是任人唯親。
周嘉榮笑了:“你與我,有話直說就是,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他就說嘛,這點小事還能難住紀天明,敢情紀天明是想提點他。
紀天明笑了笑,拿起名單說:“殿下,那屬下去辦事了。”
周嘉榮微笑著將他送出了門。
神器營很快成立,一千多名預備人選都被拉去了大營訓練。這讓火藥司的壓力倍增,等這批人回京,就得裝備上火器,他們的改進還沒什麼大的進展呢。
柯實很著急,乾脆歇在了火藥司,跟同僚們夜以繼日地探討火器的改進方案,並不斷地進行實驗,附近的居民時常會聽到爆炸的聲音,有些膽小的還告到官府,鬨出了不少笑話。
***
因為上半年打退了匈奴,大齊難得的迎來了平靜的十一月。
十一月本是興德帝的生辰,但在他生日前兩天卻發生了一件讓興德帝很崩潰的事,他開始大小便失禁了,甚至四肢開始麻木,似有偏癱的征兆。
興德帝慌了,大小便失禁,半身不遂,隻能躺在床榻上讓人照顧,這種滋味可不好受。
他感覺死亡的腳步離他越來越近了,越發的恐懼,連忙讓人將周嘉榮請進了宮。
周嘉榮一進他的寢宮便聞到了一股混雜著熏香的尿騷味。
雖然太監宮女伺候得非常周到,但冬天冷,興德帝受不得寒,門窗整日緊閉著,不通風不透氣,吃喝拉撒都在寢宮裡,時間一長,這味道能好聞才怪了。
周嘉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有些受不了。
他疑惑地看了興德帝一眼,父皇他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幾日不見,興德帝更老了,原本半白的頭發再也找不出幾根黑發,臉上的褶子深得能夾死蚊子,眼神深陷,眼神渾濁,充滿了世俗的**,哪還有當初戴著冕旒,身著龍袍的威嚴。
父皇老了,再多的名醫,再好的藥物也治不好他。
“兒臣見過父皇。”
聽到周嘉榮的聲音,興德帝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張嘴就問:“嘉榮,金丹呢?金丹煉好了嗎?”
周嘉榮輕聲道:“父皇,還在煉,這長生不老丹哪是那麼輕易就能煉成的?您再耐心等等,一般的丹藥有毒,吃了對父皇您沒有好處。”
“到底還要等多久……”興德帝暴躁地吼了出來,但下一刻,他又頹喪地耷拉著眼皮,喃喃道,“要快,要快,不然朕怕等不到了。”
周嘉榮安撫他:“父皇不必擔心,好生養病,您會沒事的。”
興德帝叮囑他:“嘉榮,你一定要將這事放在心上,要多少銀子都滿足他們,隻要儘快煉出金丹即可,明白了嗎?”
周嘉榮都一一應下。
興德帝將周嘉榮叫來,除了說丹藥一事,半句都沒提朝堂上的事。說了幾句話,他便又顯疲態,眼皮直打架,說著說著竟睡著了。
見狀,周嘉榮怕打擾他休息,輕手輕腳地出去。
孫承罡緊跟在後麵,出了寢宮後,愁眉苦臉地說:“殿下,陛下這病情越來越重了,昏睡多夢,還出現了身體麻木,大小便無法自控的情況。這真的沒辦法治嗎?”
周嘉榮苦笑著問道:“孫公公,太醫每日看診,你都在,太醫都沒辦法,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要讓父皇繼續服用丹藥嗎?父皇想活久一點,更不能再碰金丹。”
這倒是,陛下身體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丹藥功不可沒。年初的時候,陛下雖身體不大好,畏寒,時常生病,可服用了太醫開的藥還是有些效果的,身體也隻是虛而已。
哎,都是那個妖道害了陛下。
“殿下說的是,老奴隻是看陛下如今整日躺在床上,連下床走動都困難,還有那麼多毛病,老奴心疼啊。”孫承罡難受地說。
周嘉榮歎了口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照顧父皇。”
孫承罡點了點頭:“老奴進去了,陛下一會兒若是做了噩夢,醒來沒看到娘娘或是奴才,會很生氣。”
周嘉榮頷首,與他道彆,正要出勤政殿便看到徐皇後從外麵進來,他忙上去見禮:“兒臣見過母後。”
“免禮,太子你來得正好,本宮正要找你。”徐皇後笑著說。
周嘉榮便跟她去了偏殿,落座後,周嘉榮道:“母後找兒臣何事?”
徐皇後端詳了他一陣,笑道:“眨眼間嘉榮你都已經長成了大人。你父皇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膝下已經有兩個孩子了。最近不少夫人遞牌子到秋水宮,找您母妃,是什麼意思你明白吧?”
周嘉榮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
其實朝臣們也提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身為一國儲君,不能沒有太子妃,沒有繼承人。早日娶妻生子,也能讓擁護他的朝臣們更放心。若非出了廖綺蘭的那檔子事,恐怕他也早娶妻生子了。
“兒臣明白,但憑母後做主。”
徐皇後是個有分寸的,太子羽翼豐滿,陛下病怏怏的時日無多,這天底下以後誰說了算還用說嗎?太子尊重她這個嫡母,她也不能蹬鼻子上臉,這麼大的事就真的自己拿主意了。
徐皇後笑問道:“殿下對太子妃的人選可有什麼要求?這是要與你過一輩子的,你喜歡最重要。”
這話徐皇後是發自內心的,幾十年同床共枕,朝夕相處,若找個不喜歡,多難受,終身大事不是兒戲。她看著周嘉榮長大,也喜歡他能娶個自己心悅的姑娘。
可周嘉榮完全沒開這個竅。
對周嘉榮來說,如今最要緊的是朝事,還有組建神器營的事,成親於他而言,隻是給朝臣給天下人的一個交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母後看著辦吧,兒臣相信母後。”周嘉榮還是這句話。
徐皇後隻能道:“這樣吧,本宮先挑幾個合適的姑娘跟你母妃商議一下,然後將這些姑娘的畫像性情愛好都記錄下來,再由你來選,好嗎?”
周嘉榮沒有意見:“就按母妃說的辦。”
得了這句準話,徐皇後開始調查京中三品以上官員還有勳貴家中哪些有適齡的姑娘,再按照調查其品行,一一篩選,若品貌家風都過得去,便找個借口召其母女進宮。
這些夫人們也不傻,太子過完年都二十了還沒娶妻,皇後和貴妃娘娘召適齡女子進宮是為了什麼,已經很明顯了。有意的便帶女兒進宮,若不想女兒嫁入宮中的便尋個借口不帶女兒就是。
後宮的這些動靜,周嘉榮並不是特彆關心,他也沒空關心,因為臘月初的時候,漳州府寧洋縣傳來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
一群倭寇竟帶人攻擊了朝廷,殺入了縣衙,官兵和百姓死傷千餘人。
消息傳入京中,朝野上下一片嘩然,群臣激憤。
“這些倭寇海盜太可恨了,屢屢騷擾我東南沿海地區,現在竟囂張到攻擊官府,連官兵都敢殺,著實可恨,當誅!”崔勇憤怒地說道,並自動請纓,“殿下,臣願赴江南,剿倭寇,除海盜,保一方平安!”
周嘉榮當然不可能在具體情況還沒搞清楚的時候就立即派他前往東南沿海。
“崔將軍此事稍後再議,諸位大人怎麼看?”
朱強站出來道:“殿下,今年四五月時,西南沿海便傳來過消息,有倭寇海賊屠殺百姓官兵數百人之多,當時陛下……後經商議,派了當地官員剿滅倭寇海賊,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又來了。微臣支持崔將軍的提議,這些倭寇浪人屢屢騷擾我沿海地區,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跟匈奴人沒什麼兩樣!”
有支持打的,自然也有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