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有半大的海盜選擇了回鄉,隻有兩萬餘名比較年輕的海盜想繼續在海上討生活,加入了朝廷的水師大軍。
周嘉榮將這些人打亂分散安排在江南水師、東南沿海水師中,與朝廷水師官兵享受一樣的從軍待遇。
宴後,周嘉榮留下了夏參將和卜樂成。
夏參將向周嘉榮彙報這幾個月的戰績:“殿下,臣等殺了兩萬多名倭寇,俘獲了五十多名頭領,此外還剿了數支小海盜,禹昂雄帶著殘部逃亡了南洋。東南沿海一帶匪患基本解決。”
周嘉榮很滿意:“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回頭將犧牲的將士名單遞到朝廷,除了朝廷規定的撫恤,每人再增加二兩銀子的撫恤金給其家人。以後夏參將便調任東南沿海一帶的水師總兵,統領沿海一帶水師事務,保護來往商旅客船平安,殲除殘留作亂的海盜,保一方平安。”
夏參將大喜,連忙跪下謝恩。
卜樂成看了很是羨慕,夏參將這下是一飛衝天,成為了一方大員,但沒辦法,他有案底,朝廷可以給他富貴,但絕不可能讓他統領水師的,隻能寄希望於兒孫能夠好好乾,光耀門楣了。
水師回城之後,周嘉榮此行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該考慮回京的事了。
但在回京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處理這些活捉的海盜頭子、弗朗機人頭領、倭寇頭領,還有貪贓枉法的地方官方,與海盜勾結犯下諸多血案的豪紳。
周嘉榮決定用重刑來警示地方官員和豪紳百姓,所以特意選了一個合適的日期,對這些人行刑!
七月十五日,中元節,在民間亦有鬼節之稱。
這天白日陽光燦爛,天氣晴朗,汀州府碼頭擠滿了各地來看熱鬨的百姓。
因為這天要舉行一場轟動東南沿海的處決,朝廷準備處決一百一十名罪大惡極的海盜頭目、弗朗機人、倭寇、地方官員和豪紳,以儆效尤。
這個消息放出後,就在各地引起了轟動,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人死於海盜之手的,更是拍手稱快,走幾天也要過來親眼看到這些賊寇的腦袋落地。
刑場就選在了碼頭邊的空地上,也就是當初殺海盜的地方。
幾個月過去了,雨水衝刷走了地上的斑斑血跡,小草頑強地從石縫裡探出一個頭,嫩綠嫩綠的,帶著勃勃生機,可對詹向平而言,這卻實噩夢重現。
他忘不了那天一顆顆鮮血淋漓的人頭,也忘不了這流了一地的血。
本以為朝廷將他們關押進了牢房中,能夠逃過死刑,沒想到這天還是來了。幾個月的牢獄生活,讓他再無先前的養尊處優,胡子長得亂糟糟的打成了結,臉上布滿了灰塵,頭發也白了許多,哪還認得出這是當初那個誌得意滿的漳州府通判。
相較之下,跪在他旁邊的軍師要從容得多,雖然也比三四個月前瘦了很多,但表情卻異常的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當初冤判他哥哥的那名狗官已經在上個月處以了極刑,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心裡最後一絲怨恨和不甘都沒有了。
隻是,才重逢就要陰陽兩隔,軍師想到這裡便有些苦澀,也倍覺對不起他大哥。
龔老大這幾個月哪兒都沒去,一直留在汀州城中,每日都到牢房外懇求獄卒讓他探監。獄卒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答應,他便守在門口,買些吃食貼身衣物懇請獄卒送進去。
時日一長,獄卒被其誠心打動,偶爾也會讓他進去探望一下軍師。
今天這個行刑的日子,軍師還沒哭,龔老大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他將籃子打開,取出裡麵豐盛的飯食,遞給軍師:“三弟,大哥來送你最後一程,是大哥對不起你,若是大哥早些時候回來,早點找到你就好了!”
軍師忍住落淚的衝動,眨了眨眼睛說:“大哥,是弟弟不好,走上了歧途,讓你傷心了。你彆難過了,我下去見爹娘二姐,跟他們團聚,我不孤單!”
龔老大用力點頭,臨到頭了,許多話都說不出來,最後隻擠出一句:“三弟,咱們……來世還做兄弟!”
這邊兄弟情深,相較之下,詹向平就孤孤單單了,詹家被抄家,男丁發配充軍,女眷和未成年子女淪為賤籍,賣身為奴,一個大家族支離破碎,不複存在。
而那些弗朗機人、倭寇則不同,他們罵罵咧咧,蹩腳的齊語和鳥語輪番出場,仔細聽不外乎是“不能這麼對他們”、“他們的同胞、親人會回來向大齊複仇的”、“大齊現在放了他們,他們就既往不咎”等等。也有識趣的表示可以用黃金白銀買回自己的一條小命,懇請大齊放了他們等等。
隻能說,他們還沒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海盜頭子有的對著指指點點的百姓目露凶相,有的垂頭喪氣,瑟瑟發抖,對即將到來的刑罰恐懼不已。
相較之下,地方官員和豪紳們的反應就一致多了,個個麵如土色,瑟縮成一團,眼神充滿了恐懼,更有甚者,對著主持刑罰的奚修文大喊:“大人替我們轉告太子殿下,我等知道錯了,求太子殿下寬恕,我等一定悔改,再也不敢犯了。”
他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還在垂死掙紮,可惜沒人搭理他們的呐喊。
午時,奚修文咳了一聲,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但下令卻擲地有聲:“時辰到,行刑!”
劊子手們舉起磨得異常鋒利的大刀,揮了下去!
數百顆人頭落地,結束了他們罪惡的一生。
圍觀的百姓發出排山倒海們的歡呼聲,有些甚至激動得落淚高喊。
“爹,您在天之靈看到了嗎?”
“爹娘,仇人已死,你們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大哥,小妹,害死你們的仇人終於伏誅了,你們在地下也可瞑目了。”
……
這一刻,籠罩在沿海百姓頭上幾十年的恐懼,仇恨,冤屈都一並消散了,他們等了幾十年的公正終於來了。
周嘉榮欣慰地看著這一幕,河清海晏,東南沿海終於跨出了第一步,相信隨著過往商旅的增多,這些地方也會越來越好。
穆愉看著激動的百姓,笑道:“殿下,人太多了,咱們先回去吧!”
周嘉榮點頭,跟他一起先一步回了城。
到了府衙,有個將領找穆愉,周嘉榮便先一步進了府衙。
剛進去,他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了嘔吐聲,循聲望去,隻見奚二姑娘扶著牆站在西邊院角嘔吐不止,旁邊的丫鬟輕撫著她的背,心疼地說:“二姑娘就說您不能去吧,您非要去,您這又是何必呢?”
奚二姑娘臉色蒼白,接過她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嘴角,有氣無力地說:“無妨,我總不能一輩子不見血肉,這個毛病總得要克服的。這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嗎?”
丫鬟哽咽著說:“您還說,哪有您這樣的,明明知道自己看不得,還非要去看,這不自己找罪受嗎?二姑娘,您就聽老爺的,彆這麼倔了。”
奚二姑娘輕輕搖頭,站直身說:“沒什麼大事,你彆跟我爹說,免得他擔心……殿下……臣女見過殿下,失儀之處,請殿下恕罪。”
被她發現了,周嘉榮對劉青說:“去打壺水來給奚二姑娘漱漱口。”
奚二姑娘很是尷尬,歉疚地說:“殿下,這裡不乾淨,您還是彆過來了。”
周嘉榮知道她現在不自在,轉身往裡走,邊走邊說:“收拾好,到花廳來見我,我有些事要交代你。”
奚二姑娘連忙應下,怕衝撞了周嘉榮,她趕緊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又漱了漱口,保證身上沒一點異味了才急急忙忙趕到花廳。
“臣女見過殿下,讓殿下久等了。”
周嘉榮放下茶杯指著對麵的椅子說:“坐下說吧。”
“謝殿下。”奚二姑娘規規矩矩地坐到對麵。
周嘉榮這才開了口:“奚二姑娘,明日我就要回京,織坊、繡房之事我準備交給你和葉和通。”
“我?”奚二姑娘吃了一驚,“殿下,這……這是不是不大合適?九月家父的任期就要到期了,我們家也會離開汀州府。”
她倒是願意做這件事,但再過兩個月,父親也要離開汀州府了,她總不能為了這個單獨留在汀州府吧。
周嘉榮含笑道:“姑娘莫急,聽我說,具體的事宜讓葉和通去辦,姑娘隻需負責監督和查賬即可。此外,十幾個織坊、繡房葉和通也會有力有不逮之事,每個織坊、繡房選一名管事的,男女不拘,能者居之,此事也勞煩姑娘與葉和通定奪。這事,即便姑娘回了京,也一樣可以處理,我實在是沒時間處理這些細枝末節的事,還煩請姑娘幫個忙。”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奚二姑娘不好拒絕:“殿下如此信賴臣女,臣女定全力以赴,不負殿下所托。”
“你儘力就好,此事於你而言,應是不難。”周嘉榮笑著站了起來,“明日我就要回京了,在京中靜候姑娘,姑娘多多保重,凡事慢慢來,不要逼自己太急。”
奚二姑娘心裡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殿下這意思莫非是她爹任期滿了之後會調回京中?
壓下滿腹的疑慮,奚二姑娘笑著道:“多謝殿下關心,臣女以後不會了。”
周嘉榮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衝她笑了笑:“好,奚二姑娘去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當天周嘉榮又接待了數名來給他送行的地方官員,晚上還參加了送行的宴席。
這些地方官員辦事的能力暫且不提,那拍馬屁鑽研的能力杠杠的,趁著大家喝得正酣,他們竟送了兩名女子給周嘉榮,一個是曾知縣的親女,另一個是梅同知的親侄女。
周嘉榮看著嬌滴滴的美豔女子,都要氣笑了。
這些老家夥,把這份揣摩上意的功夫用到做事上,他能省多少心?
妄想通過進獻女色在他這兒平步青雲,那是做夢。他直接亂點了鴛鴦譜:“穆將軍,你麾下還有不少大齡將士未曾娶妻,既是曾大人和梅大人的好意,你便替他們收了吧。”
穆愉自不會拆周嘉榮的台,連忙道:“殿下聖明,正好臣手底下有兩個總旗百戶因為種種原因,都拖到二十五六歲了還未曾娶妻,臣替他們謝謝殿下。”
自家閨女嫁給這麼一個武夫,曾梅兩人的臉都垮了下來,但還不敢表露出分毫,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事後,穆愉勸道:“殿下已是弱冠之齡,膝下還無半男一女,若有喜歡的也可收入房中,又何必拒絕呢?”
皇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馬虎不得。
周嘉榮瞥了他一眼:“小舅舅,這事我心裡有數,皇後娘娘已經在物色了。”
好吧,有中宮皇後操心,穆愉也不再多說了。
次日清晨,周嘉榮的隊伍啟程回京。
這一次他不像來時那麼低調,也低調不起來,全天下都知道太子來了汀州府。
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回京的隊伍極為龐大,護送的官兵便有數千人。長長的隊伍從府衙一直延伸到城外,地方官員、當地豪紳富戶、百姓夾道歡送。
周嘉榮在百姓們的陣陣歡呼聲中離開了汀州府,沿途北上。穆愉將其送到江南,這才領兵折返回洪州。
隨後,車隊一路疾馳,終於在中秋節前趕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