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若是太上皇忽然駕崩了,陛下和朝臣還要給他守孝,這婚事又要往後拖了。
周嘉榮含笑答應:“此事全憑母後做主。”
徐太後欣慰地走了。
等人走後,周嘉榮琢磨了一會兒,腦海裡浮現出奚二姑娘的臉,有她渾身血汙立於高頭大馬上的英姿,有她辦事的妥帖與從容,也有她在人後悄悄嘔吐的羸弱慘白模樣。
周嘉榮接觸的女子不算少,但多是宮裡的女子,還有宴席上那些大家閨秀,大多都是嬌俏動人的,像奚二姑娘這樣堅韌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當大臣們上奏,當母後提起立後這事時,他腦海中自動浮現的便是她的身影。娶妻當娶賢,她這樣的姑娘必定能助他創造一個大齊盛世。
周嘉榮笑了笑,叫來劉青,把一柄玉如意放進了一個小匣子中:“交給奚二姑娘,就說是皇後娘娘賞賜給她的,注意避開人,不要將動靜鬨得太大。”
他下意識地覺得,她不會喜歡太大張旗鼓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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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二姑娘捧著手裡的匣子,細白的手指微微攥緊,像是捧著什麼燙手山芋一樣。
徐太後今日各賞了她們姐妹四個一隻鐲子,看起來都差不多。奚二姑娘本來是沒多想的,她隻是宣平候府的旁支,年紀又這麼大了,陛下選秀也輪不到她,她約莫就是個湊數的,太後娘娘相中的應該是嫡支的姑娘。
但今日回府後,陛下身邊的一等侍衛劉大人親自送了這個過來給她,讓她意識到自己猜錯了。
“姑娘,您的臉怎麼這麼紅,是發燒了嗎?”丫鬟小月端著水盆進來,驚訝地問道。
奚二姑娘抬起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眼神閃爍:“沒……就是屋子裡有些悶,我洗把臉就好了。”
小月連忙擰乾了帕子,遞給她擦臉,邊說邊撇嘴低聲道:“姑娘,隔壁可熱鬨了,生怕彆人不知道,太後娘娘邀請咱們進宮了。”
奚二姑娘扯著嘴角笑了笑:“不要議論這些,咱們與宣平侯府已經分家了,這幾日讓下人們都仔細一些,沒事就關上門,以免得罪了貴人。”
雖是分家,但兩家中間就隻隔了一條窄窄的巷子,離得很近,有什麼動靜都能聽到。
這不,因為奚家是最近唯一一家被徐太後邀請進宮的,而且還帶了四個正值妙齡的姑娘,大家都猜到了宮裡的意思,這次入宮定然有奚家女。
陛下可是還沒後妃,也無子嗣,若是進宮後生下皇長子,以後可是貴不可言。
因此原本門可羅雀的宣平侯府驟然熱鬨了起來,接下來數日,宣平侯家的門檻都要被各種套近乎的、打探消息的給踩爛了。
相較之下,隔壁奚修文家裡就要冷清許多。
奚修文雖升了官,可在朝廷中,太常寺是一個相對比較邊緣的部門,他本人也比較耿直少言,而且奚二姑娘都二十一歲了,大家都不認為徐太後會選她,因此都將目光盯準了隔壁的宣平侯府。
但到了十一月十二這日,宮裡卻突然傳出了聖旨,立太常寺卿奚修文之女奚婉為後。
看到宣旨的太監去了隔壁,宣平侯府都懵了,尤其是女眷們,簡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倒是男人們,最初雖有些震驚,但很快又高興了起來,一筆寫不出兩個奚字,反正都是自己家人,這總歸是好事,連忙帶著眾家眷去隔壁道賀。
讓眾臣驚訝的是,皇帝這次隻立了後,並未納妃。
沒選上又野心勃勃的大臣不樂意了,紛紛上奏,請陛下廣納後宮,開枝散葉。
周嘉榮覺得他很可能是第一個被大臣們追著要多納妃子的皇帝。
對於這些奏折,他通通壓到了一邊。他這麼忙,哪有那麼多時間應付女人,若是娶幾個驕縱、愛爭風吃醋的進宮,還平白多生事端。
而且這些女人背後都有家族,等生了兒子,肯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周嘉榮自己就吃過了這種苦頭,可不希望這種事繼續在後宮中發生。
他之所以選奚二姑娘,除了對奚二姑娘有好感這個原因以外,也是看重她本人的能力,還有簡單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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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周嘉榮和奚婉年紀都不小了,又怕太上皇哪日突然駕崩得守孝,因此婚期定得很急,就定在了一個月後,也就是臘月十二日這天,正好趕在年前立後娶妻。
皇帝登基、大婚都是極為重要的事,禮部通常要大辦。
可周嘉榮知道後,卻提出了一點,一切從簡。
往常,新皇登基,皇帝大婚還有大壽,一次通常都要花費上百萬兩銀子,興師動眾不說,也勞民傷財。
周嘉榮重新立下了規矩,從今往後,新皇登基、大婚、大壽、修築陵寢等,一概不許超過五十萬兩銀子,由此形成定製,子孫後代須得遵循。
雖說是從簡,但皇帝大婚再簡單也簡單不到哪兒去,六禮走得很急,幾百個繡娘日複一日地繡嫁妝,禮部天天忙著籌備婚禮的各項事宜。
臘月十二日,天不亮周嘉榮便起床了,經過一係列的繁雜的禮儀,他終於成婚。
洞房花燭夜,火紅的蠟燭劈裡啪啦地燃燒,周嘉榮挑開了蓋頭,露出了奚婉秀美的臉蛋。
奚婉素來冷靜的臉上布滿了紅暈,眼神羞澀地看著他,隻一眼,又飛快地挪開了。
周嘉榮與其喝了合巹酒,禮成之後,揮退了伺候的宮人,含笑拉著滿臉緋紅的奚婉坐到床邊後,輕聲道:“朕心悅姑娘,今日結發為妻,不離不棄。以後你既是朕的妻子,大齊的皇後,也是朕最得力的助手,以後東南沿海一帶的生意繼續由你管理。”
奚婉震驚極了,聲音發顫:“陛下……您真的讓臣妾繼續管理東南沿海的織坊、繡坊和鋪子?”
周嘉榮看著她:“當然,朕沒空處理這些雜務,有勞皇後了。這些可都是朕的私產,不求賺多少,可彆虧空太多,不然朕沒錢了,就隻能伸手向皇後要了。”
奚婉撲哧笑了出來,笑過之後認真道:“現在葉掌櫃已經開了十二個織坊、繡坊,還盤下了八個鋪子。但臣妾覺得,光這些還不夠。陛下先回京了,有所不知,海禁解除之後汀州一帶湧入了不少外地行商,他們不光帶了貨物過來,還準備組織商隊出海。臣妾覺得,咱們這麼多織坊、繡坊每日產出不少,若隻賣給出海的商人,價格必然會壓得極低,而且臣妾擔心,布匹絲綢會趨於飽和,不若咱們也組織一支船隊南下將產出的紡織品銷售到更遠的地方,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被那些商賈拿捏了。”
“而且,臣妾聽聞,在大齊賣錢銀子一匹的棉布若是運到真臘、暹羅等地,價格能翻數倍,再往南,去了天竺等地,還能再高一些。”
周嘉榮讚許地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朕總不能用權勢強迫商賈買朕的東西。那些弗朗機人不遠萬裡都要到咱們這來淘金,咱們也該學學他們。除了布匹絲綢,還可以加一些瓷器、茶葉等等,聽說這些也廣受歡迎,弗朗機人運了不少走。”
“陛下提醒得是。”奚婉兩眼放光,“這些東西的利潤更高,起初每一樣都帶一些,看看那些最暢銷,下次咱們可以調整,多帶一些,還可以……”
兩人越說越來勁兒,逐漸沒了先前的緊張和彆扭。
外麵伺候的太監宮女聽到裡麵一直傳來竊竊私語聲,及至半夜,燈都還沒歇,打了個哈欠,心道陛下可真持久,這麼久了,還不讓他們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