蹣跚雲長久地保持沉默,但有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臉頰滾落,它驚慌地抬手逆著悲傷下滑的方向胡亂蹭掉水痕,滿眼無措卻還是使它此時的淩亂姿態都隻顯得可憐。元新歌無聲注視它許久,捧住它側臉的手上微微用力,便將它輕而易舉地帶進了自己的懷裡。
元新歌本人還沒能思考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但這不代表他非要固執地在此時得出一個答案。蹣跚雲是把忠誠而護主的斬魄刀,與原本的自己顯然極為契合,元新歌已經能夠嘗試冷靜地尋找解題之法,它卻還帶著幾分稚嫩與理想化渴求已經無法實現的重逢。
“我曾不告而彆嗎?我曾背棄約定嗎?”他將雙臂輕輕環在蹣跚雲背後,“我曾一意孤行赴死,隻將你化作一枚印記孤獨地留在他人身旁嗎?”
元新歌聽見耳邊有極度壓抑的抽泣,他無聲地輕輕歎息,任蹣跚雲的淚水打濕他肩頭的布料,直到手心下單薄脊背的顫抖愈發明顯至無法忽視的地步,他才終於下定決心。
蹣跚雲是他在第十次循環中生命本質的最真實反饋,從象征著力量解放之關鍵的鑰匙到卍解的能力都幾乎為曾經的他量身而製,既然他們曾在極久前的某一時刻真正靈魂相通,元新歌還是希望能儘最大努力使它不再悲傷。
如果能讓它如願以償,元新歌可以賦予它一場無需醒來的夢。
所以他沉聲說道:“依然和我並肩作戰到最後一刻吧,我不會再讓你感到孤獨了。”
回應他的是蹣跚雲幾乎崩潰的哽咽。
“不要騙我……不要騙我!”蹣跚雲大哭起來,它顯出極致的脆弱,“我就在你的意識之中,我知道你不會一直留在這裡,不要再騙我了……!”
它懇求著,卻難以自已地表現出隱約的期待與慌亂而小心的歉意。
“……我真的會當真啊。”
元新歌在聽見這句話的一瞬間想起了許多人與事,從他所經曆的第一個任務世界到此時正在他懷中痛哭的蹣跚雲,從穿管局那未知的陰謀到即將畫上終止符的第十一次循環。
他曾立下過太多承諾,其中有令人隻感到無趣的百般重複,也有彆出心裁語驚四座的獨特發言,有真心實意為了使人安心說出的安撫之語,也有順口而出隻為暫時應付的隨意之言,但回首過往,無數承諾中到底有多少被認真履行,元新歌無法得出定論。
而曾有人像蹣跚雲一樣曾苦苦等待嗎?有人像它一樣嚎啕大哭嗎?有人因抵達的光明彼岸未有元新歌的陪伴而倍感失落嗎?
元新歌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的存在。
而此刻,與以往的承諾不同,他極有可能將在脫離這個世界後真正結束被操控的人生。
到了那時……
到了那時……!
他幾乎都因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蹣跚雲無法看到他怔愣時微微睜大的雙眼,他卻能真正感受到隱秘的心潮澎湃之感——那是種對自由的渴望與期盼。
“我不會取回印記,因為在我失去的那些記憶之中,我曾真心想要為守護山本隊長而奉獻一切,這是一個未竟的心願,也是我依然還留在這個世界的重要原因。”元新歌緩慢地說道,“你會在山本隊長身邊保留最後一絲意識,雖然可能不再以此時的樣貌相會,但我一定會來見你。”
“我一定會再回到這裡。”元新歌對蹣跚雲、也對自己說出這句話來,“總有一天,我會真正突破一切仍然阻礙著我的束縛,重新回來履行我的承諾。”
蹣跚雲的眼淚流個不停,它其實不想相信這句沒有任何實際約束力的承諾。
——但元新歌成功了,他在這次交談中獲得了蹣跚雲真正的名字,也掌握了能夠使其發揮全部力量的解放語。或許還有更加重要的收獲,他立下了自從穿管局恢複意識以來絕無僅有的龐大承諾,即使他還不了解前方究竟會有什麼結局在等待著他,但似乎在有了更充分的奮鬥目標後,他難得感到充滿力量。
因他與蹣跚雲已經達成和解,後者將斬魄刀能力的全貌都儘數交代出來,包括與卍解後形成的那枚印記有關的一切信息,結束對話後便又恢複成一把刀的樣子,仿佛沉沉睡去。元新歌從識海中脫離,麵前是居高臨下俯瞰瀞靈廷全貌之景,隻覺得此刻心中豁然開朗。
他瞬步回到一番隊,想去隊長室向山本元柳斎重國說明情況並道謝,卻被門口守衛的近侍告知對方今日不再見客。心知這是山本元柳斎重國的婉拒,元新歌明白自己大概隻有在明日的席位挑戰賽上才能與他見麵,便也不再堅持。
此時正是午休,元新歌不願將上午未能完成的工作一起堆積到下半日,便在隊員們都各自休息的時間去了辦公室,打算把手頭那疊文件全部處理完後看情況決定接下來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