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你這一覺睡了多久?”
臨近正午, 外麵的陽光很暖和,給人久違的靜謐。
遊安理隻裹了一件大衣,端著一杯白開水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無線耳機隻塞了一邊。
聽著耳機裡的聲音,她側頭看了眼臥室的方向,隨後才回答:“早上六點左右睡的,到剛才總共有四個多小時了。”
臥室裡的人還沒醒,她的聲音也放得很輕。
電話那頭的蘇雪雅聽起來很高興。
“我哥帶回來的藥你都沒吃?”
遊安理如實回答:“沒有, 事情太多了忙不過來,乾脆就不吃了。”
“安理,這是個好現象,不靠藥物的長時間睡眠對你來說簡直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蘇雪雅用玩笑般的口吻說, 可見她的心情真的很好。
“而且你才見到她一周時間, 哦不,連一周也沒有, 事情就已經朝著順利的方向發展了。”
遊安理抿了口杯子裡的熱水, 白霧從口中呼出, 在玻璃窗上凝結成了水霧。
“順利過頭了。”
她語氣淡淡地回答。
蘇雪雅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作為一個合格的醫生,這是她最基本的能力。
“不要懷疑, 你已經邁出第一步了。”
蘇雪雅用最溫和的口吻, 慢慢安撫著她。
她在辦公椅上轉了半圈, 拉開旁邊的抽屜,從一排文件夾裡抽出了一本, 快速翻開, 很快就找到了那一頁。
“安理, 聽我說, 你給自己做任何的預設都可以,但你要明白那隻是你的預設,而我們永遠無法準確推算出還沒去驗證的結論。”
蘇雪雅換了隻手拿手機,按開一支簽字筆,在這一頁的表格上圈出了幾個地方。
“在18個月前,你做的那一係列預設現在已經驗證了一部分,當然,我知道你都記得,但我還是要非常肯定地告訴你。”
遊安理扶著耳機的動作一頓。
“在你的預設裡,她也許已經有了新的戀情,也許已經忘記了你,又或者不願意再麵對你。”
蘇雪雅看著資料,輕聲道:“而現在你驗證的結論,已經證明你的預設是偏向悲觀的,甚至偏了不隻一點。”
遊安理看著玻璃窗上倒映出來的自己,沒有否認。
蘇雪雅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知道,讓一個悲觀主義者改變自己,未免有些天方夜譚,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對自己再自信一點。”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很自信的。”
遊安理端著水杯,終於開口回答。
“不自信的人,不會在賠率過高的賭盤上押注全部身家。”
聽見這句難得的調侃,蘇雪雅無聲地笑了笑。
遊安理頓了頓,再開口時,口吻趨近於以往的漠然。
“但我也做好了傾家蕩產的準備,因為我一點把握也沒有。”
她一直都知道左顏沒有換過手機號。
所以她才能隔著大半個地球,依靠這一點線索查到她在什麼地方。
但除了幾頁簡單的信息,她對現在的左顏已經一無所知。
為什麼考了離家最遠的大學,為什麼畢業後也沒有回去,就在本地的小公司渾渾度日。
記憶裡那個嬌縱得一點苦頭也不能吃的女孩,擠在早上高峰期的地鐵裡,神情麻木地看著手機——如同周圍的每一個工薪族。
這樣的左顏,對遊安理來說陌生得像一個沒有認識過的人。
所以她本就不多的把握不得不隨之遞減,到最後,“賠率”已經高到了一個新的數值。
讓她即使做足了準備,也沒能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毫不猶豫地在賭盤上“下注”。
蘇雪雅的聲音再一次傳到耳機裡。
“既然已經堵死了自己的退路,不如就再大膽一點,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讓你的沉沒成本耗費得稍微有價值一點,不也很好嗎?”
“我想做的事情。”
遊安理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這句話了。
像一具為了工作而生的機器那樣,連軸轉地自我燃燒了這麼多年,她早就把“想要”和“需要”劃分得很清楚。
但因為“需要”的太多,也就沒有了“想要”的餘地。
唯一一次去爭取自己的“想要”,結局卻是又一次讓她一無所有,於是遊安理漸漸不再去看那些了。
總歸是得不到的。
“這一年你做了這麼多的準備,無論是工作和房子,還是麵對她的方式,在驗證你的預設之前,這些準備是充足的,但是……”
蘇雪雅說著,停下來組織了下語言,想要找一個更溫和的說法。
遊安理回了神,開口道:“你直說就行,我現在沒有那麼脆弱。”
蘇雪雅無奈地笑了笑,回答:“但現在你已經驗證了先前的那些預設並不客觀,反而非常悲觀,所以這些準備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意義。”
“你把精力全都用在武裝自己了,安理,這不僅很累,也無法讓她看到真正的、完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