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太陽炙烤著大地。
永寧縣陳員外家門口的陰涼處,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青衫白裙,烏黑的發間簪一朵絹製的白花,身姿窈窕,麵容清麗。
她正朝陳家大門的方向不停張望,眉宇間隱約帶著幾分焦灼。
“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從陳家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子。
婆子環顧四周,高聲詢問:“是誰找我?”
少女眼睛一亮,頂著滾滾熱浪,快步走上前去,一臉期待:“劉媽媽,你可算出來了。我娘在家嗎?麻煩幫我通報一聲,說我……”
“你?你是……花溪村的薛姑娘?”劉媽媽盯著她瞧了好幾眼,才認出這是夫人前頭的女兒,似乎叫薛靈梔。容貌雖美,和夫人卻不太相似。
夫人方氏嫁到陳家六年,生下一子一女,與從前的夫家不再來往。隻有這位薛姑娘,前些年偶爾會過來一趟。
“對,是我。”薛靈梔有些緊張,“劉媽媽,我娘在家嗎?”
八年前,爹娘和離。爹爹帶著她搬回花溪村,娘則留在縣城。六年前,娘嫁給陳員外做了續弦。她偷偷來縣城看過娘幾次,近幾年才來的少了。連爹爹去世,她都沒有告知娘親。今日若非有緊急的事情,她也不會突然造訪。
劉媽媽搖一搖頭,遺憾地道:“不巧了。夫人跟著老爺去東都了,不在家中。”
“啊?”薛靈梔一怔,“去東都了?那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劉媽媽仍是搖頭:“這個沒有說。可能一兩個月,也可能小半年。”見眼前的少女眉眼間毫不掩飾的失望,她試探問:“怎麼?薛姑娘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嗎?”
薛靈梔遲疑著點頭,具體緣由卻不太好說出口。
一個多月前,爹爹得急症去世,昨日他“五七”剛過,薛家長輩們就上門要她在百天熱孝內與十八莊的孫麻子成婚。
情急之下,她推說爹爹生前已為她定下婚約。
當時她言之鑿鑿,神情懇切,還拿出娘離開時送給她的碧玉環充當訂婚的信物,把那些人勉強勸退了,可問題是:她去哪裡找個未婚夫呢?
既然有婚約,就不可能爹爹去世,對方一直不露麵。
這個說辭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昨夜薛靈梔一夜未眠,思來想去,決定求助娘親。
——雖說這兩年她和娘親極少來往,陳家人也不喜歡她,但在她記憶中,娘對她還是很好的。
一大早,薛靈梔將家裡的事情托付給鄰居李嬸,獨自進城。
縣城距離花溪村有數十裡路,她運氣好,剛離開南河鎮,就遇上一輛進城的騾車,載了她一程。
本以為會見到闊彆一年多的娘親,卻不巧娘又去了東都,歸期不定,看來求助娘親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少女年輕美麗的麵龐籠罩著愁緒,劉媽媽看在眼裡,心驀的一軟,開口提議:“大少爺在家呢,薛姑娘如果遇見了難事,何不去求一求大少爺?”
“求大少爺?”薛靈梔一愣,眼前立時浮現出一張不耐煩的麵孔。她神色躊躇,“可以嗎?”
劉媽媽口中的“大少爺”名叫陳淮易,是薛靈梔的母親方梨的繼子。薛靈梔見過他幾次,兩人關係極差。對方隻要一看見她,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沒一刻好臉色,還曾直言讓她不要出現在陳家。
——這也是她近幾年看視母親次數少的一個主要原因。
薛靈梔並不認為對方會出手相助。
劉媽媽話一出口,也有點猶豫,想了想,鼓勵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可不可以?萬一行呢?你來都來了。”
“也是。”薛靈梔覺得有理,心裡不免生出絲絲期冀,“那,勞煩劉媽媽幫我通報一聲?”
“行,你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去幫你問問。”劉媽媽爽快應下,轉身離去。
薛靈梔在門外繼續等候,心中莫名緊張。
約莫等了有兩刻鐘左右,劉媽媽才匆匆出來,神情歉然:“薛姑娘,不巧了,大少爺在忙呢,今天恐怕沒空見你。”
“這樣啊。”薛靈梔心下了然。陳淮易這是不願幫忙。不過她原本就沒對他抱太大希望,是以也沒多失望。
“還有……”劉媽媽麵露難色,艱難啟齒,“大少爺喜靜,不喜歡外人上門打擾。薛姑娘以後,還是儘量……”
不等她說完,薛靈梔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搶道:“好的,我知道了,多謝劉媽媽幫忙傳話。”
少女神情如常,但她略微提高的聲音還是稍稍泄露了她的異樣。
劉媽媽頗覺酸澀,其實大少爺的原話,遠比她轉述的要難聽得多。她有心想安慰這姑娘幾句,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劉媽媽,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薛靈梔客客氣氣,辭彆劉媽媽。